賴少其與篆刻家的金石之交

杭州西泠印社山川雨露圖書室之前有一個“石交亭”，是由西泠印社創(chuàng)始人之一葉為銘倡議于1912年構(gòu)建而成，為西泠印社初創(chuàng)時期建筑之一。亭額為西泠印社第二屆理事賴少其所題，寓意“結(jié)交金石”之意。

　　以石相交

　　與賴少其篆刻藝術(shù)相伴隨的是其與諸多篆刻名家的金石之交，從其藏品中可窺一斑。在可查的賴少其收藏的161枚篆刻作品中，除14枚古代篆刻作品外，其余均為現(xiàn)當(dāng)代印人的篆刻作品，包括齊白石、王個簃、陳子奮、方介堪、陳巨來、傅抱石、錢君匋、葉潞淵、唐云、黃養(yǎng)輝、張人希、謝梅奴、任書博，以及韓天衡、熊伯齊、吳子建、王鏞、童衍方等，群星璀璨，可謂是新中國篆刻發(fā)展史的縮影。

　　其中有51枚是賴少其的常用印，大致可分為三類，一是名章，賴少其用的最多的是方介堪和葉潞淵的篆刻作品；二是閑章，用于表達賴少其書畫創(chuàng)作思想的，如齊白石的“興之所至”、張人希的“鐵鑄江山圖畫里”、童衍方的“胸中丘壑”等；三是用于表示創(chuàng)作時間和齋號的，如張人希的“賴少其七十歸故里”、錢君匋的“一木一石之齋”等。這些篆刻作品常見于賴少其的各類書畫作品中，是詩書畫印的完美結(jié)合，有畫龍點睛之妙。這些藏品是賴少其與篆刻名家惺惺相惜、金石之交的歷史見證，彌足珍貴。

　　從部分文獻以及篆刻藏品邊款所刻記的內(nèi)容來判斷，其藏品來源主要有三個方面。一是友人贈送，如其收藏的齊白石的一方印“興之所至”，邊款有文“麟廬贈余此印，過合肥轉(zhuǎn)貽老賴，老賴想能賞其妙也。甲辰年五月，唐云記”；二是賴少其囑托，如“老賴屬，潞淵刻”、“七十以后歸故鄉(xiāng)，少其句。屬伯年刻之”、“少其老同志令制，即望指正，一九七六，天衡”等；三是印人主動為賴少其所作，如“少其先生正刊，抱石”、“介勘為少其同志作”、“君匋刻寄少其同志大教”、“潞淵為少其同志刻”、“甲子冬為少其大師刻，人?！钡?。

　　賴少其于1984年在給張人希的信中寫到“你為余刻二印，都隨余東游西蕩，好像老友一般，今又接到二個印花，都很好，十分感（謝）之至。前年游武夷，至今印象極深，故作《武夷》一幅奉上，請雅教。擬請閣下再為余刻二印，朱文‘黃山客’印章、‘賴少其印’，為了便于攜帶，不宜過重”。從這些文獻中，我們可以獲得五個重要信息，一是藏品的存世狀態(tài)并非“藏”，而是“隨余東游西蕩”，這里沒有正襟危坐式的膜拜，而是掛在腰間，信手拈來式的體悟。二是賴少其極為欣賞印人的作品；三是其篆刻藏品來源于印人的贈送和自己的“求”。清代書法理論家包世臣在《硯史序》開篇便說：“天下事，愛之摯者，所愛必可致，求之誠者，所求必有成”。這不是單方面的“求”，而是同聲相應(yīng)，同氣相“求”。這反映賴少其與諸多印人在人品和藝品上是相互認(rèn)可的，故而一方面勇于求印，一方面樂于贈?。凰氖琴嚿倨湟蚕蛴∪速浰妥约旱臅嬜髌?，這不是等價交換，而是知己之間的交游往還和藝術(shù)互鑒；五是求印的目的是便于攜帶，隨時鈐印。寥寥百字足可見賴少其與篆刻名家心心相印的金石之交。

　　賴少其與篆刻名家不僅是在創(chuàng)作上能相互砥礪的道友，還是在收藏上能相互促進的藏友，也是工作上能相互配合的同事，更是生活上能相互扶持的朋友。如賴少其得黃賓虹的多次指點；與潘天壽、傅抱石、謝稚柳、王個簃、唐云等名家在上海共創(chuàng)新中國文化事業(yè)；與唐云合作辦展、藝術(shù)互鑒、一起過年，共作《羊城八景圖》，友誼長達40年；更是專程探望病中的方介堪等。

　　篆刻創(chuàng)作

　　在與篆刻名家交游并收藏的過程中，賴少其從中汲取有益于自身創(chuàng)作的營養(yǎng)。其捉刀耕石的高峰期是在20世紀(jì)70年代，其時創(chuàng)作數(shù)百方篆刻作品，將其中的135方匯集自編《無逸室印存》，并用書法為每一方進行注釋。其在一方六面印中刻記“聊逍遙以（兮）容與”、“老節(jié)手書”、“愚公移山”，足以說明其當(dāng)時創(chuàng)作時的心理狀態(tài)。縱觀這冊古典高雅的印譜，其白文多取法漢鑄，章法平正方直，堅定沉著有將軍氣概，其元朱文線條圓勁流暢，轉(zhuǎn)折處柔而不弱，風(fēng)貌古奧不失典雅。

　　不難發(fā)現(xiàn)，賴少其的篆刻藝術(shù)成就既來源于對“徽派”、“皖派”、“浙派”、“鄧派”等諸多流派的精研，汲取了豐厚的藝術(shù)營養(yǎng)，同時也是自身的用功之勤，更來源于與現(xiàn)當(dāng)代印人的交往，特別是方介堪、來楚生、陳巨來、葉潞淵、唐云、張人希、方去疾等印人的篆刻思想與實踐對其創(chuàng)作起到了重要的影響作用。賴少其還于1964年邀請白蕉、葉潞淵到合肥講學(xué)，并成立安徽首個書法篆刻組織“安徽省金石書法研究會”。


　　賴少其，老節(jié)手書（白文），青田石，3.9cm×3.9cm×3.9cm，1970年

　　在中國現(xiàn)當(dāng)代篆刻史上，賴少其的篆刻藝術(shù)不是最星光熠熠的，但他與篆刻名家的金石之交卻有著鮮明的典范意義：他們以藝術(shù)為橋梁，在收藏與創(chuàng)作的同時建立了深情厚誼；他們相互促進、相輔相成，展現(xiàn)了1949年以后一代印人不斷進取，創(chuàng)新風(fēng)格、反映新時代精神面貌的決心與努力。其功其法，其文其情，其意其境，值得后人研究和學(xué)習(x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