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宏偉：海外文物回家，吾輩任重道遠

　　“我想象著，大唐昭陵的兩匹石駿，遠在異國他鄉(xiāng)，昂首天外，西望長安，何時返程，遙遙無期；我想象著，數(shù)以千萬計流失海外的中國文物遠離故土、欲歸不能的悵然與無奈?！敝袊鴩也┪镳^研究館員霍宏偉在其最新力作《望長安：海外博物館收藏的中國故事》的序言如是寫道。

　　日前霍宏偉接受專訪，講述他和那些海外中國文物的故事。

　　霍宏偉專注于漢唐考古學研究，早先是一名一線考古工作者，曾在昭陵六駿的原始出土地參加過考古發(fā)掘。他長期從事海外藏中國古代文物的研究工作，有機會系統(tǒng)、深入地觀摩研究大量流散海外的文物。

　　2012年，霍宏偉赴美國賓夕法尼亞大學訪學，對該?？脊艑W與人類學博物館以及美國東部地區(qū)收藏中國文物較為豐富的數(shù)家博物館收藏的中國古代文物做了較為系統(tǒng)的調(diào)查；2013年起他參加了由中國國家博物館學者主持編纂的《海外藏中國古代文物精粹》大型叢書撰寫工作。這些經(jīng)歷牽動著他不斷去發(fā)掘國寶們隱藏的信息。

　　作為美國賓夕法尼亞大學考古學與人類學博物館的鎮(zhèn)館之寶，唐代昭陵六駿中的“颯露紫”和“拳毛騧”的雄渾大氣令霍宏偉過目難忘，“兩駿”的坎坷經(jīng)歷更讓他感慨。經(jīng)他考證，“兩駿”經(jīng)歷了幾次位移，第一次是從唐代的基座移到了明清的基座，第二次是從山上移到山下，野外移到城內(nèi)，第三次是從西安移到北平，第四次是從中國移到美國，第五次是從美國紐約移到費城。

　　據(jù)霍宏偉不完全統(tǒng)計，在世界博物館中，收藏中國古代文物最多的是美國大都會藝術(shù)博物館，大約有3.5萬件；接下來的是法國盧浮宮，有3萬件左右，大英博物館收藏的中國文物約為2.3萬件，其中長期展出的有2000件，收藏的中國文物涵蓋了青銅器、金銀器、玉器、陶瓷器、書畫等等。

　　2015年，國博主持的《海外藏中國古代文物精粹·英國大英博物館卷》編纂工作啟動，由霍宏偉負責撰寫條目的19件(組)文物中，一組唐代三彩俑十分引人注目。大英博物館當時對這組文物的描述是“唐 劉廷荀墓俑一組 唐代 728年，河南洛陽”，此認定源自英國學者霍布森1921年發(fā)表的一篇文章。但霍宏偉在史料中根本找不到這位名叫“劉廷荀”的唐代將軍。根據(jù)劉氏卒年“開元十六年”這一線索，他找到了與“劉廷荀”卒年完全相同的劉庭訓(xùn)墓志信息。當霍宏偉在開封市博物館的庫房里找到這塊墓志的實物，與國家博物館數(shù)據(jù)庫里收藏的劉庭訓(xùn)墓志拓本、英國學者的文章進行比對，基本可以確認“劉廷荀”就是這位“劉庭訓(xùn)”。

　　“通過對大英博物館藏中國文物的研究，我想說，在海外藏中國文物研究方面，我們中國學者本應(yīng)擁有毋庸置疑的話語權(quán)”，霍宏偉說。

　　被問及在探訪海外博物館的經(jīng)歷中最難忘的故事，他坦言，史海鉤沉中看到梁啟超父子當年的通信和后人所著的回憶錄，令他心有戚戚焉。

　　1925年7月，梁啟超收到在賓大留學的兒子梁思成的來信，得知昭陵六駿中的“兩駿”流落到了美國，十分震驚。2021年，梁思成與林徽因的女兒梁再冰在回憶錄中寫道：“媽媽告訴我，那時她和爹爹還有陳植伯伯，他們?nèi)藭黄痖L久地站在昭陵石馬像前，就默默無語，誰也不說一句話?！?br/>
　　“我特別能共鳴梁氏家族的心情，那種無以名狀的悲憤和傷感，是每個有良知的國人，站在昭陵‘兩駿’前都會油然而生的感情。讓流失海外文物回家，吾輩任重道遠”，霍宏偉堅信，昭陵“兩駿”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