籌備50年的上海革命歷史博物館背后

　　在新中國成立70周年之際，澎湃新聞通過尋訪對話各地革命歷史博物館，尋找70年來的”紅色史跡“，梳理博物館的歷史沿革和紅色文物收藏，回望七十年前新中國成立前夕中國大地的風云際變。

　　上海市歷史博物館（上海革命歷史博物館）位于南京西路325號（原上海美術(shù)館）的新址開放不過一年多。很多人困惑于新館開放后為何將“上海市歷史博物館”與“上海革命歷史博物館”兩個稱謂并列而置，上歷博（上革博）副館長裘爭平告訴澎湃新聞記者：“2015年年底，上海市委市政府正式選址南京西路325號（原上海美術(shù)館）作為上海市歷史博物館館舍，結(jié)束了上歷博漫長的有館無址局面，同時決定將上海市歷史博物館與上海革命歷史博物館兩館合一。”

　　上歷博作為反映城市歷史的博物館可追溯至1950年，但是作為反映這個城市革命歷史機構(gòu)的存在才不到兩年，當下正迎來“上海革命歷史博物館”全新的發(fā)展期。

　　澎湃新聞：上海市歷史博物館（上海革命歷史博物館）經(jīng)歷了怎樣的歷史沿革？上海市歷史博物館又叫上海革命歷史博物館，將這兩個稱謂并列而置是因為什么，其相應(yīng)的定位有何不同？

　　裘爭平：我們館的歷史沿革講起來還是有那么一些曲折的。上海市歷史博物館早在1950年代就有建制的，那時是仿蘇聯(lián)模式，叫上海歷史與建設(shè)博物館（下文簡稱史建館），所以它其實是國內(nèi)最早關(guān)于地方歷史的博物館之一。而且這個館當年有編制，有展陳設(shè)計，有文物征集和選址，當時的籌備處設(shè)在現(xiàn)在的虎丘路亞洲文會大樓。而且史建館的陳列是準備設(shè)置在原來的陜西南路文化廣場，陳列也已經(jīng)做好了，但是由于種種原因，在1959年被撤銷了。所以對上海市歷史博物館而言，其前身歷史從1950年代就開始了。建制被撤銷后，有一部分人員就回到了原來的文化局，后來到了上海博物館專門有一個上海史組這樣一個機構(gòu)。文物也被拆分了，分到了其它博物館和相應(yīng)的單位，包括上海圖書館、中共一大會址紀念館等。現(xiàn)在在其他單位的庫房里看到有“史建館”的，都是我們館前身的一些東西。

　　到了1983年，相關(guān)部門覺得上海還是需要這樣一個介紹上海地方歷史的機構(gòu)，對于城市來說，地方歷史是相當重要的，所以在1983年重新建成“上海歷史文物陳列館”，當時是暫借西郊上海市農(nóng)業(yè)展覽館第五館作為臨時館址。

　　1991年，上海歷史文物陳列館正式改名為上海市歷史博物館，當時也是借的館舍辦展覽。所以說實話，在搬到這里之前，館里一直就沒有自己的家，館里退休的老同志經(jīng)常開玩笑說，我進館的時候沒有家，我退休了還是沒有家，一直是租借別人家的場地。展覽我們一直在辦，而且我們1994年策劃的近代上海城市發(fā)展歷史陳列被國家文物局評為全國文物博物館系統(tǒng)首次“十大陳列展覽精品”之一，我們的展覽還是蠻成功的，但就是一直沒有館舍。所以上海在十二五規(guī)劃，十三五規(guī)劃里面，都提到要解決上海市歷史博物館的館舍問題。

　　上歷博的館舍歷年選址選過很多地方，有西藏南路、延安東路交叉口的上海大世界、有我們后來的辦公地漢口路的工部局大樓、有龍華烈士陵園對面現(xiàn)在的上海朵云軒藝術(shù)中心以及七寶、閔行等。2015年年底，上海市委市政府正式選址南京西路325號（原上海美術(shù)館）作為上海市歷史博物館館舍，同時確定我們館的定位和命名，決定將上海市歷史博物館與上海革命歷史博物館兩館合一。

　　多年來，人大、政協(xié)一直都有提案，認為上海需要一個講述革命歷史的博物館，之前上海革命歷史博物館籌備處的牌子一直掛在中共一大會址紀念館，但是一大會址紀念館以及即將建設(shè)的中共一大紀念館其定位還是聚焦中共一大，不把它擴大為革命歷史博物館。最后上海市委市政府確定把革命歷史博物館的功能落在上海市歷史博物館，兩館合一。所以，南京西路325號就是作為上海市歷史博物館、上海革命歷史博物館館舍所在地。從一般意義上來說，城市史里面應(yīng)該涵蓋革命史，但是既然把革命史博物館這個稱謂同步地提出來，那就要求我們做展陳設(shè)計的時候，以“城市史為脈絡(luò)，以革命史為重點”。

　　澎湃新聞：1950年代在作為歷史與建設(shè)博物館籌建時，有沒有把革命史納入規(guī)劃？

　　裘爭平：這是1950年代的事情，可能當時還是比較強調(diào)城市的歷史與建設(shè)，因為當年上海市還計劃要建一個革命史博物館的，所以一直都有一塊“上海革命歷史博物館籌”的牌子，這塊牌子也是從1950年代延續(xù)至今，后來就一直掛在中共一大會址紀念館，直到上歷博館舍確定，兩館合一。

　　澎湃新聞：上歷博（上革博）在館藏中反映1949年上海解放前后的館藏文物有哪些，可以與哪些重要歷史事件相關(guān)聯(lián)，可否詳細介紹？

　　裘爭平：坦率地講，因為上海市歷史博物館之前并未料到會跟上海革命歷史博物館兩館合一，所以我們的館藏，包括之前對于藏品的征集目標，都沒有將革命史文物作為一個收藏重點。過去市文物局、市文管委對文物進行調(diào)撥，也都是將城市史相關(guān)文物劃撥給上海市歷史博物館，革命史相關(guān)文物劃撥到中共一大會址紀念館。所以，在我們館的收藏體系里面，革命史文物不是特別豐富，是我們一個比較薄弱的方面。新館開放后，在我們的基本陳列里涉及的很多革命史文物都是向中共一大會址紀念館借展的。所以這兩年我們也在通過各種途徑，重新開始加強對革命歷史文物的征集工作。

　　我們館的革命史文物當然也不是完全沒有。比如我們今年在5月27日舉辦的“重大的轉(zhuǎn)折 偉大的勝利——慶祝上海解放七十周年暨紀念南京杭州上海戰(zhàn)役勝利七十周年特展”就展出了70余件實物原件，包括解放軍戰(zhàn)士遺物、人民保安隊，人民宣傳隊的臂章、《上海概況》、《上海各種公用事業(yè)概況》、隨軍記者采訪證、趙祖康回憶稿、1949年5月28日發(fā)行的《解放日報》等展品，為觀眾講述了人民解放軍在解放上海時的艱辛歷程和接管城市的重要史實?？傮w而言我們還是以文獻類或平面文物為主，在實物這一塊還是比較欠缺。

　　澎湃新聞：當初上海革命歷史博物館籌備處一直掛牌在中共一大會址紀念館，所以相關(guān)的革命史文物很大部分劃撥到“中共一大會址紀念館”，在“上革博”和“上歷博”兩館合并后，文物的權(quán)屬還有沒有可能改變？

　　裘爭平 ：從我們館的角度來說，肯定希望這些文物我們有所有權(quán)，但是就目前情況來看，我們覺得能夠使用也不錯，目的都是為觀眾服務(wù)！對于基本陳列中我們借展的文物，都會標注是借展自哪家博物館。除了上海博物館（大量的古代文物）、中共一大會址紀念館（革命文物），我們也跟劉海粟美術(shù)館、上海越劇院等機構(gòu)借展。一方面我們在展示上海的歷史，另一方面，對于其他館也是一種宣傳，這其實也是一個雙贏的舉動。

　　澎湃新聞：你們在展陳設(shè)計方面有沒有重點突出上海革命這段時期，你們的布展思路是怎么樣的？如何突出中國共產(chǎn)黨在上海誕生和上海解放前夕的風云際變？

　　裘爭平：我們東樓的基本陳列由《古代上?！泛汀督虾！方M成。一樓設(shè)“序廳”、特展廳；二樓有歷博長廊和“古代上?！睆d，三樓、四樓為近代上海廳和尾廳。因為我們畢竟還是上海市歷史博物館的展陳，所以基本上還是按歷史的脈絡(luò)來展示我們重要歷史節(jié)點的重要文物。但是既然把革命歷史博物館這個稱謂同步地提出來，那就要求我們做展陳設(shè)計的時候，也要著重突出革命史。

　　我們設(shè)置展陳體系的時候，把一些上海歷史中重要的革命史實，比如中共創(chuàng)建，中共一大、中共二大、中共四大、中共中央在上海這些內(nèi)容，作為一級標題、二級標題單列出來了。因為這些時間節(jié)點，在上海城市發(fā)展歷史上有比較特殊的位置，這也是我們對“以城市史為脈絡(luò)，以革命史為重點”這樣一種展陳思路的應(yīng)對。所以這是我們的展陳當中比較有特色的地方。

　　從博物館策展角度而言，最重要的還是要用文物說話，所以重要的歷史節(jié)點，能夠展示相應(yīng)的文物那是最好的。比如在講述中共創(chuàng)建時，我們展出了《共產(chǎn)黨宣言》，但是我們館并沒有《共產(chǎn)黨宣言》的實物收藏，就向魯迅紀念館借了一本錯版的1920年8月份的《共產(chǎn)黨宣言》，還向中共一大會址紀念館借了一本1920年9月版的正版《共產(chǎn)黨宣言》，這兩件文物都是國家一級文物，能借到這兩件文物也是非常不容易的。

　　對于一些沒有典型性的文物，我們也會采用多媒體的展示方式，或者用其它輔助手段進行展示。比如中共一大在上海召開時，并沒有留下照片，但是通過留下的文字記載，我們能夠還原出當年代表們開會時的場景，上歷博曾經(jīng)就請了一批上海的畫家來畫重大歷史題材作品，用畫作來展示一些重大歷史題材，這也是其中一種方式。

　　澎湃新聞：當時都邀請了哪些滬上畫家，創(chuàng)作了哪些重大歷史題材的作品？

　　裘爭平：1997年上海市歷史博物館實施了“上海史系列油畫收藏計劃”，邀請了一批滬上畫家對上海重要歷史題材進行創(chuàng)作，這些畫作以人物、事件、風俗、建筑為切入點，創(chuàng)作了諸如描繪上海重要歷史節(jié)點的譚根雄的《解放者》；重要歷史人物的張祖英的《陳毅市長》；上海重要景觀的如趙葆康的《十里洋場南京路》、唐嘯谷的《龍華廟會》等，這些作品后來都由上歷博收藏?；娟惲挟斨幸灿昧藥追T如描繪中共一大代表開會、上海市民迎解放等題材。2018年3月在我們新館開放之際，專門還就這些上海歷史題材的作品舉辦了一個《上海城市記憶》館藏油畫展

　　澎湃新聞：剛才您也談及，因為上歷博、上革博的特殊沿革，你們在革命歷史文物方面的館藏并不豐富，你們也相當于在新館開放后剛剛開始這一塊的工作，之后對于這一塊藏品的征集、藏品體系的構(gòu)建有什么規(guī)劃？

　　裘爭平：我們肯定是通過各種途徑來加大征集，增加對藏品的補充力度。有時候也是可遇不可求，這幾年都是“紅色大年”，所以市場上紅色文物的價格也是非常昂貴，所以在我們有限的經(jīng)費范圍里，盡量地征集征購。

　　今年在5·18國際博物館日后，我們發(fā)布了一個“文物征集令”，是對新中國成立后在上海發(fā)生的比較重要的事件、跟上海社會政治、經(jīng)濟、民生密切相關(guān)、尤其是改革開放相關(guān)，或者是跟上海城市建設(shè)有關(guān)的典型物品進行征集。我們覺得我們可以擴大收藏范圍，這部分物品也是可以納入我們收藏的。這個“文物征集令”發(fā)布以后，得到了市民的廣泛關(guān)注，所以在今年的國慶檔，我們會專門辦一個特展，叫“同心筑夢70年”。其實就是迎國慶的市民捐贈展。

　　澎湃新聞：“眾心筑夢——海上攬勝長卷暨70市民捐贈展”會展示什么內(nèi)容？

　　裘爭平：一方面是作為我們發(fā)布“文物征集令”以后，向市民對我們回饋的一個答謝，展品包括南京路上好八連早期電影放映機、鳳凰自行車、無敵牌縫紉機，從50年代至80年代潘阿耀等勞動模范的榮譽獎?wù)碌?，還有上海畫家張弛為上海解放70周年專門創(chuàng)作的《海上攬勝·七十長卷》。

　　從體制上來說，我們過去只收藏解放前的文物，現(xiàn)在包括北京的國家博物館在內(nèi)的許多場館都開始收藏現(xiàn)當代的東西。在現(xiàn)當代的物品中革命文物還是占了比較重要的一個位置，所以我們館也是要擴大這部分收藏。我們在“文物征集令”發(fā)布以后，征集到了很多相關(guān)物品，如上海第一代勞模的一些證章、獎品等，盡管這些獎品看上去也許是很簡陋的一條毛巾，但是非常能反映當時的時代特色的。

　　澎湃新聞：當下你們館在革命歷史這一塊正好迎來一個新的發(fā)展期，包括新藏品的征集、展陳設(shè)置、紅色文物的研究，你們館在革命史研究方面有沒有相應(yīng)人才儲備？

　　裘爭平：確實我們館之前只有一個研究部，沒有專門為革命史來設(shè)部門，上個月我們剛剛重新劃定了我們館的職能部門，把研究部拆成兩個部門，研究一部主要是城市史的研究，研究二部是革命史的研究。以后研究二部的同事可能比較多的以研究上海革命史為他們主要的職責范圍?，F(xiàn)在這個部門有一位研究館員，兩位副研究館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