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中國書法“鶴翔”世界——憶李志敏的書法交流

　　在20世紀書壇，北京大學教授李志敏是具有代表性和學術(shù)研究價值的書法大家。與其他書家相比，他開創(chuàng)的引碑入草的新路填補了20世紀狂草史空白，而且因其精通英、法、德、俄四國語言，推動了中國書法在國際上的傳播。

　　以書傳情，深受美國人士喜愛

　　書法是中華文化的精髓，在國際文化交流中具有獨特價值。李志敏十分重視中美書法藝術(shù)交流，不僅積極參與相關(guān)活動，也通過其赴美的朋友、學生等將書法魅力傳播到大洋彼岸。

　　當代中國政治學主要奠基人之一的趙寶煦與李志敏系多年老友，極為欣賞李志敏的狂草。1979年春，兩人與北大另一位教授張振國共同發(fā)起成立“北大燕園書畫會”，由李志敏任首任會長，該組織也成為北大對外書法交流的主要基地和平臺。中美建交后，趙寶煦赴美講學或進行學術(shù)交流的機會越來越多，每次都將李志敏的書法作為禮物，令美國朋友愛不釋手。后來，趙寶煦還特地到安徽為李志敏購買、定制宣紙，一時傳為佳話。

　　社會學家雷潔瓊、法學家羅豪才、歷史地理學家侯仁之、哲學家張岱年、東方學家季羨林等學界泰斗，也都十分推崇李志敏的書法，并將其書作當作贈送外賓的佳品。一次，雷潔瓊、侯仁之專門請托趙寶煦致信李志敏求賜書作，信中說：“雷潔瓊與侯仁之二位教授應邀赴美參加國際會議，拜懇我兄為其書寫唐詩小屏條三張。雷老久聞大名，殷切囑我轉(zhuǎn)求。大筆一揮，感盼之至！”實際上，在北大校內(nèi)，各院系所和研究生院、“德、才、均、備、體”五齋、南北閣、第一體育館、逸夫二樓等老匾牌，原寫在大飯廳前的北大學風“勤奮、嚴謹、求實、創(chuàng)新”，鐫刻在原法學院逸夫樓前的“建樓銘”等，均由李志敏題寫。也因此，李志敏與沈尹默被合稱為“北大書法史兩巨匠”。由此可見，李志敏書法在北大師生中早已深入人心。

　　李志敏的書法作品也曾多次在美國展覽。1988年，李志敏應邀赴美講學，并與美國藝術(shù)界進行了廣泛而深入的交流。有位美國人不理解：怎么可能把嚴謹?shù)姆▽W研究與浪漫的狂草創(chuàng)作集于一身呢？實際上，歷代書法大家少有“專職”從事書法創(chuàng)作的，多是將軍、官員、學者、文豪等，往往還集多種身份于一身。李志敏也是如此，除了法學泰斗和書法大家這兩種身份外，他還工詩文、擅繪畫，擁有深厚的國學根基。

　　在日本，與林散之并稱“南林北李”

　　中國書法自漢代傳入日本后，一直影響著日本書壇。我國書法史上的許多珍品、拓本孤本都在日本較好地保存下來，這極大地推動了日本書道的發(fā)展，進而又對我國當代書壇產(chǎn)生了影響。改革開放后，中日書法交流日益活躍，李志敏親自組織了多次中日書法文化交流，對日本濃厚的書法氛圍和文化環(huán)境也深為贊賞。

　　1981年，日本書道學校代表團訪問北大。李志敏率北大燕園書畫會同仁與日本同道一起，在北大臨湖軒及勺園舉行了交流筆會等活動，校外書法家沈鵬、柳倩及學生書法愛好者張辛、曹寶麟、華人德、白謙慎、冷溶等也參加了交流。雙方介紹了兩國書壇的現(xiàn)狀及發(fā)展趨勢，并就一些理論問題進行了深入研討，如日本書家講書法意境的“空”即虛無，而李志敏則不完全贊同此種看法，他提出，禪的“空”是虛無的，但書法意境的“空”并非如此，形還是存在的，關(guān)鍵是有形中要顯出脫俗之蘊。

　　1985年，李志敏與陳玉龍等率北大書法家代表團訪問日本，拜訪了位于大阪的香風書院，會見了井口東葩女士。李志敏為香風書院創(chuàng)作了一幅草書——唐代詩人劉禹錫的《秋詞》，并在詩后題跋：“愚于初秋訪日，與香風書院東葩女士相會于大阪，乃一生幸事。書此祝香風書院之書道如鶴翔碧空，譽滿扶桑?！眱扇俗源艘步⒘松詈竦挠颜x，不時書信往來交流書藝。上世紀80年代末90年代初，經(jīng)著名學者池田大作介紹和推薦，日本創(chuàng)價大學書法部多次訪問北大，李志敏率書法界同仁進行了熱情接待，并與創(chuàng)價大學書法部進行了廣泛交流。

　　1988年，在啟功等先生的力薦下，李志敏當選北京書法家協(xié)會第一副主席兼評審委員會主任。上任后，他積極推動北京市書協(xié)與日本進行書法交流，在中國美術(shù)館舉辦了“1989中日書法藝術(shù)作品聯(lián)展”等一系列有影響力的活動。隨著中日書法交流的深入開展，日本出版的《書道》《中國書畫作品集》《中國書畫家作品選》等書刊，均收錄了李志敏書作或作專題介紹。李志敏狂草在日本聲名鵲起、影響日隆，不少人都將其與同樣在日本具有較大影響力的林散之并稱“南林北李”。

　　即使病重，仍寄望赴韓講學

　　中韓兩國的書法藝術(shù)交流有著深厚的歷史淵源。從三國時期書法傳入韓國到19世紀末，傳統(tǒng)的韓國書法仍沿用漢字而非韓文。從王羲之到歐陽詢、虞世南及趙孟頫，均是韓國精英階層追摹的對象，也產(chǎn)生了崔致遠這樣的韓國書法史巨匠。李志敏非常重視韓國書法藝術(shù)的發(fā)展，與不少韓國書法家都有密切聯(lián)系，共同推動了改革開放初期中韓之間的書法藝術(shù)交流。

　　李志敏狂草書風高逸、蒼茫古樸、雄渾大度，深受韓國書壇的欽慕。中國美協(xié)副主席、中國美術(shù)館館長吳為山早年經(jīng)常以學生身份致信李志敏求教或溝通藝術(shù)問題，在1992年3月的一封信中，他就專門談到了李志敏書法在韓國的影響：“浙江美院受國家委托組織高質(zhì)量作品赴南朝鮮辦展覽，負責此事的二位先生均為我之友，您在南朝鮮影響甚大，前書道理事長也撰文介紹過?，F(xiàn)寄去邀請函一份，若您老有興趣，請惠寄1至2幅作品到我……另如您能寫一封信給南朝鮮書總理事長(即為您撰文的)，請他在中國藝術(shù)展開幕時能予以惠臨指點當更佳，此信可隨同您作品一起寄給我?！痹诶钪久舻呐e薦和協(xié)助下，浙江美院組織的這次赴韓國“中國藝術(shù)展”取得空前成功，李志敏參展的書法作品也受到極大關(guān)注。

　　李志敏生前曾多次赴韓國講學和進行書法交流，即使晚年病重期間，他也不曾忘記肩負的責任。1993年9月，他在給學生葉清的一封信中提到：“下月中還要去韓國講學十天?！痹谕碌牧硪环庑胖性俅螌懙溃骸安∧苤魏茫髂甓ǔ尚?來滬)。今年內(nèi)我還要去南韓講學，明年四五月去香港講學，就看身體如何。”誰知天不遂愿，為中韓書法藝術(shù)交流史留下了永久的遺憾。

　　引碑入草，深受專家學者贊許

　　除了國際書法藝術(shù)交流外，李志敏也十分注重與我國香港和澳門地區(qū)的交流。根據(jù)香港樹仁大學、澳門大學等與北京大學合作辦學的安排，上世紀90年代初，李志敏多次到樹仁大學、澳門大學講學，同時也有了更多與香港、澳門書法家接觸和交流的機會。

　　李志敏狂草初看大氣磅礴、攝人心魄，整體有“大象無形”之感，然又下筆有象、筆筆得法，盡顯引碑入草的意蘊，受到港澳同仁的高度贊譽。據(jù)北京大學教授鞏獻田回憶：“在香港樹仁大學胡鴻烈校長辦公室南側(cè)墻壁上，有李志敏先生用狂草寫的曹操《龜雖壽》，西側(cè)有啟功用行書寫的一副對聯(lián)和畫家的一幅國畫，東側(cè)有香港著名書法家鄭家鎮(zhèn)的行草書法和吳方先生畫的瓦當及篆字書法掛軸，三面墻壁的書畫作品，各有洞天，均有意趣，交相輝映。最奇絕奪目的，在我看來，卻是李先生的狂草?！睂嶋H上，胡鴻烈校長辦公室懸掛的另一幅書作的作者啟功也曾專門評價：“只有碑帖融合，才能突破前人藩籬。而李志敏先生對引碑入草的探索，代表了中國書法的方向?！狈囆g(shù)家熊秉明先生在80歲時，看了李志敏先生的《書論》及作品后，指著李志敏先生的草字反復對我說：“狂草應該像李志敏先生這樣寫，引碑入草，碑帖結(jié)合意義非常重要?！?br/>
　　李志敏曾說：“我不在乎現(xiàn)在，在乎300年后?！彪S著中國書法在世界藝術(shù)領(lǐng)域的影響力日益擴大，李志敏書法也將與他生前所致力推動的國際書法藝術(shù)交流事業(yè)一樣，不斷迸發(fā)出更加奪目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