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術不端正 遲早兩行淚
[中藝網 發(fā)布時間:
2019-02-24]
何謂學術?借用復旦大學葛劍雄教授的話說,“學”是學問、做學問的態(tài)度,乃至人品及思想;“術”則是“把‘學’轉化為客觀存在的一種產品”。
有人說,學問做得好的,人品都不會太差。國內外最頂尖的一流大學,倒不見得有最先進的設施設備,但必定匯聚了一批風骨端正、堅守底線且專業(yè)過硬的學者。他們是會散發(fā)光芒的人,即便衣著樸素貌不驚人,可當你見過他們聽過他們說話,你就知道了什么是獨立,什么是自覺,什么是公正。
今日有今日的楷模,回頭看看一百年前,在那個年代,“知識分子”還是個金玉一樣的稱謂,那些翩翩真博士風雅大先生,以嚴謹的學術規(guī)范和對待學科的敬畏心給我們樹立了榜樣。
? “小心求證”胡適之
胡適先生的博士學位,傳言有36個,其中35個是名譽博士,27個是他在美國當大使的時候受到院校贈予的。胡博士唯一貨真價實通過答辯認證的學位,是他在美國哥倫比亞大學獲得的哲學博士。
盡管他的留學日記里充斥著令人啼笑皆非的打牌日常,但在實用主義哲學家約翰·杜威門下求學的經歷卻是實打實地,對他往后的治學方法產生了深遠影響。
胡適強調“實驗主義”精神,提出著名的“十字真經”:“大膽地假設,小心地求證”。這十個字激勵無數后人踴躍發(fā)表創(chuàng)見,然而它真正的落點是在后半句。用胡適自己的話說,大膽假設的前提是“細心搜求事實”,必須“站在很充分的理由上面”,“小心的求證比大膽的假設還更重要”,他認為治學者切忌空中樓閣,“科學的態(tài)度只是一句話:‘拿證據來!’”。
先生的另一句名言“實驗是真理的唯一試金石”穿過浩浩蕩蕩的歷史大潮,至今依然振聾發(fā)聵。
比較文學界流傳著一句話:“做學問就是做自己?!碑斎贿@話放之其他學科內皆準。有時候一位學者的論文題目里,你能看出他的個人歷史。林語堂的研究方向選擇,與他的成長環(huán)境、家庭淵源、求學經歷休戚相關,他必是先回答了“我是誰”,“我何以是我”,才找到了這個“兩腳踏中西”的個人坐標。
林語堂先生自幼接受教會式的基礎教育,本科在圣約翰大學畢業(yè)后,他埋頭鉆研中國古典文學文化。五四運動爆發(fā)后,林語堂赴哈佛大學英文系,研究比較文學,獲得文學碩士學位。之后輾轉法、德等國半工半讀,在比較語言學的重鎮(zhèn)萊比錫大學,獲得語言學博士學位,畢業(yè)論文的題目是《中國古代音韻學》。
林語堂先生的人生觀和文學觀,貫穿這種“無須乎做偽”的求真原則,他說:“人生在世,無一事非情,無一事非欲。要在誠之一字而已。誠便是真。去偽存真,做文做人,都是一樣?!?br/>
被譽為中國近三百年最博學之人,名副其實的大學問家陳寅恪,其實從來沒有獲得過一張文憑。有人問他留洋十幾年,怎么不去得個碩士博士,先生回答:“考博士并不難,但兩三年內被一專題束縛住,就沒有時間學其他知識了。只要能學到知識,有無學位并不重要?!边@話,倒也是只有滿腹經綸如陳寅恪者,才有資格說的了。
先生有著高度的學術自覺和嚴苛的治學規(guī)范,講究謹慎考證,用證據說話。這不僅體現在論證觀點時的旁征博引,更關鍵的是引用他人觀點時,標注來源出處和版次信息絕無半點含糊。這其實是每位學人的基本功,是必須恪守的底線,卻又最容易被忽視。陳寅恪在清華授課期間頻繁向學生強調遵守學術規(guī)范的必要性:“凡引及旁人的意見,俱加聲明?!?br/>
先生的嚴謹及公正可見一斑?! ?015西泠秋拍 陳寅恪1930年敦煌學文稿及傅斯年致陳寅恪函 成交價92萬 先生的嚴謹及公正可見一斑。
陳寅恪以中國文化托命之人自命,與柳如是成為異代知己,在其巨著《柳如是別傳》的前言中,談及為柳如是做傳的動機時,就曾經明確表示是為了:表彰民族獨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
梅蘭芳先生初次踏出國門,就以高超的藝術造詣震動外界,直到1930年他終于到訪美國,先后在西雅圖、芝加哥、華盛頓、紐約、舊金山、洛杉磯、圣地亞哥、檀香山等地演出72天,徹徹底底在西方世界掀起了一股“梅蘭芳熱”,在當時可謂盛況空前,絕無僅有。
不過梅先生這個戲癡,一心只想唱好每一臺戲,卻沒成想自己受到了美國學界高度的肯定:美國波摩那大學、南加利福尼亞大學分別授予梅蘭芳文學榮譽博士學位。齊如山在《梅蘭芳游美記》中驕傲地記錄下波摩那大學校長晏文士博士(Dr。 Charles K。 Edmunds)與鄧勤博士(Dr。 Kemeth Duncan)對梅蘭芳藝術的評價:“前讀紐約芝加哥等處之報,對于中國劇,及梅君藝術之批評,異常佳妙,咸云有文學上藝術上極大之價值。及梅君到此演劇,吾二人及各教授往觀數次,果如所言;且梅君之長處,報中尚有未盡者,真名下無虛也。吾儕協(xié)議,欲由本學校贈與梅君文學博士榮銜?!?br/>
被譽為“中國現代語言學之父”的趙元任,自稱是個“貪玩”的人,他說做語言學研究,純粹是因為“好玩兒”。這位貪玩的學者不僅玩到了康奈爾大學數學學士、哲學碩士、哈佛大學哲學博士三個學位,還一不小心精通了三十余種方言、十幾門外語,一生教授過物理學、數學、哲學、中國音樂史、中國語言、漢語語法、理論語言學、邏輯學等課程,甚至創(chuàng)作過百余件聲樂及器樂演奏類作品……可以說,他是地球人的老鄉(xiāng),是站在巴別塔頂端的人了。
現代語言學,尤其到語音學、音韻學、方言研究層面,確是有些枯燥繁瑣的,有時需要大量田野調查和實驗室內的數據分析,在趙先生那個年代,研究條件想必艱苦簡陋,研究工作的開展也多有困難。趙先生卻是花式“苦中作樂”的好手:比如他每到一處就用當地方言或口音講話,玩“假扮當地人”的游戲且從未被識破;比如他與同樣會說幾種方言的妻子制訂了一個日程表,約定今天說國語,明天說湖南話,后天說上海話;又如他給自己的女兒起名叫“趙萊痕思媚”僅僅是為了用反切法把她的小名“LenSei”給拼出諧音來;再比如他給林語堂寫信,偏用漢字來寫英文:“狄兒外剃,豪害夫油鬢?”(親愛的語堂,你近來忙些什么?)
有這樣一位有趣又可愛的學者,誰不想拜在他的門下一起開心做科研呢?不過開心的前提是熱愛,愛自己的學科,對它有歸屬感,愿為它奉獻一生,像趙先生那樣無私投入60余年生涯,與學科同生息共命運,方能盡善盡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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