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難度小眾藝術：古代文人雅士書房常見雜物

　　“錦灰堆”，乍一看是個古怪的名字，細細想來卻意蘊悠遠?！板\”代表繁華與美好，“灰”代表灰燼和殘破，當那些殘缺的美好堆砌成畫，竟別有一番韻味。作為一種獨特的藝術形式，錦灰堆自成一派，被歷代文人所推崇。

　　“打翻字紙簍”的東方幻境

　　初識錦灰堆是在一次活動中，大河鑒寶書畫鑒定專家于建華帶來了他手制的“錦灰堆”成扇。扇面上用書畫的形式表現(xiàn)了種種元素：“永和九年”“延光三年”是磚拓，“無繫”是碑拓，右邊一方白文印“退一步想留幾分心”，最左一方白文印“漢書下酒”，中間是“書貴瘦硬方通神”白文印，還有開元通寶等幾枚古錢幣……錯落有致地堆疊在一起，看似雜亂無章卻又充滿藝術感；磚拓、碑拓邊緣皆為殘破狀，頗有古樸韻味。

　　到底什么是錦灰堆？于建華借用鄭逸梅先生在《楊渭泉“錦灰堆”的代筆人》一文中的話來向記者解釋：“什么叫做錦灰堆，那是畫家的游戲作品。不論一頁舊書，半張殘?zhí)?，以及公文、私札、廢契、短柬，任何都可以臨摹逼真，畫成縑幅，所以一名‘打翻字紙簍’。不過真?zhèn)€把紙簍打翻了，那是雜亂無章的，所謂錦灰堆，卻把那些東西加以錯綜組織，有正有反、有半截、有折角，或似燼余，或如揉皺，充分表現(xiàn)藝術意味，耐人欣賞?！?br/>
　　“錦灰堆”，又名“八破圖”，也叫“集破”“集珍”“打翻字紙簍”等。它的內(nèi)容往往是古代文人雅士書房常見的雜物，如古舊字畫、廢舊拓片、蟲蛀的古書、廢棄的畫稿和信札等，通常呈現(xiàn)破碎、沾污、撕裂、蟲蛀、火燒、煙熏等形態(tài)，古樸而耐人尋味。如此奇妙的藝術形式，被美國學者南?！ぐ亓漳确Q為“中國的幻境畫”。

　　“京城第一玩家”王世襄先生有本書叫《錦灰堆》，該書《自序》中寫道：“元錢舜舉作小橫卷，畫名《錦灰堆》，所圖乃螯鈐、蝦尾、雞翎、蚌殼、筍籜、蓮房等物，皆食余剝剩，無用當棄者。竊念歷年拙作，瑣屑蕪雜，與之差似，因以《錦灰堆》名吾集?！毕鄠髟嫾义X選（字舜舉）在一次聚會時趁著酒興，將散落在飯桌上的蝦尾蚌殼蓮房等棄物信手繪制成一幅小橫卷，取名為《錦灰堆》。王世襄把自己談古舊家具、書畫、飲食、養(yǎng)鴿、放鷹等的“瑣屑蕪雜”文字編為文集，自認為與錦灰堆類似，便以此作為書名，可謂寓意深遠。

　　“代筆”的故事

　　于建華曾在北京百衲秋拍中拍得一柄署名楊渭泉的錦灰堆成扇。扇上隸書寫著“斷簡殘編”，內(nèi)容有碑拓殘片、殘折扇、破舊的書頁、燒毀的朱砂磚拓等，都是殘破的東西，“堆”在一起卻頗具藝術性，給人以視覺的高度享受。然而，這柄署名“楊渭泉”的錦灰堆成扇，實際作者卻另有其人。這是咋回事呢？于建華給記者講了這樣一段軼事——

　　民國時期，楊渭泉是上海鼎鼎有名的“錦灰堆”畫家，誰能想到，他其實對繪畫完全是門外漢，全靠別人“代筆”！代筆者名叫鄭達甫，本在家鄉(xiāng)任小學教師，無奈待遇實在太低，不能維持生活，他便來到上海，想憑借自己出色的繪畫功底賣畫賺錢。商人楊渭泉結(jié)識鄭達甫后，便想了個歪招，要留鄭達甫在家專門為他代筆作畫，而鄭達甫此時生活窘迫，有人邀他代筆，便同意了。

　　此后，楊渭泉大登廣告，標榜自己擅畫“錦灰堆”。接到的畫件，就命鄭動筆，潤金楊取六成，鄭取四成，而且鄭達甫還要自費購買筆墨顏料等；楊渭泉不用動手，便名利雙收。這種奇怪的合伙關系一直保持了20多年，直到戰(zhàn)亂時期，繪畫生意頗為冷淡，楊渭泉便毫不留情地把鄭達甫趕回老家。1949年后，鄭達甫來到上海重操畫業(yè)，全國美術家協(xié)會征集他的“錦灰堆”，參加第二屆全國美術展覽，從此以真面目示人。目前市場上的錦灰堆作品，凡落款為“古閩楊渭泉”的，皆為鄭達甫舊作。

　　高難度小眾藝術

　　創(chuàng)作“錦灰堆”，難度非常大。繪畫者需多才多藝，詩書畫缺一不可，要擅書真、草、隸、篆、印刷體等各種字體及模仿各家書體；精通花鳥、山水、人物等各種題材，工筆、寫意等各種畫法；能篆刻各種印章；對詩文、碑拓、古籍版本、古器物要有研究；雜物應有出處和依據(jù)，不能任意編造；畫面布局也很有講究，看似雜亂無章，實則井然有序，有中國畫的疏密聚散、濃淡干濕，相互映襯，平中見奇；純手工精心繪制而成，不許粘貼拼湊……

　　如此高要求，能勝任者極少；繪制過程十分耗工費時，一般一幅作品2到3個月完成，慢者半年才能畫一張。種種原因，使“錦灰堆”這種藝術形式一直很小眾，甚至瀕臨失傳。

　　目前在藝術品拍賣市場上，“錦灰堆”偶爾露面，不僅出現(xiàn)在書畫上，還出現(xiàn)在鼻煙壺、瓷器、玉雕上，數(shù)量不多，價格也不算高，這和它所承載的歷史、文化、藝術價值極不相稱。隨著藏家對“錦灰堆”有更深入的認識，這種特殊藝術形式市場潛力很大，值得看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