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歷史博物館內珍藏的戰(zhàn)國水晶杯
1990年的秋天,30歲的杜正賢坐在從杭州開往北京的列車上,身旁是一只不敢離身、層層包裹著的“玻璃杯”。
那時的他已參加工作5年,但尚屬考古新人,這次進京未敢有絲毫懈怠。從杭州市半山區(qū)石橋鄉(xiāng)的一處發(fā)掘現(xiàn)場離開,便直奔車站,鞋子上甚至還殘留著那座編號為90-1戰(zhàn)國土墩墓中的泥土。
在此之前誰都沒有料想到,這只“玻璃杯”到了北京,竟足足在他的老師、北京大學原考古系主任、中國考古學界泰斗蘇秉琦的手中待了40分鐘?!皩氊惏?,國寶啊”,蘇秉琦的一聲慨嘆,吹開了塵封在戰(zhàn)國水晶杯上2300年前的灰土,也再一次印證了杜正賢此前的判斷。
令人愛不釋手的通透
公元前342年,越王無疆即位。這位胸懷大志的越國末主,面對著越國衰落的國運,一心效法列國征伐中原,希冀重振于越雄風。運籌帷幄的越王無疆蟄伏了36年,于公元前306年,終于身披鎧甲,率領大軍從都城會稽出發(fā),北上伐齊。自知不敵越軍的齊威王,派使者游說越王征楚。越王無疆見聯(lián)合伐齊的楚軍未到,惱怒之際聽信齊使說辭,舉兵西向伐楚。未料楚威王早有準備,越軍全軍覆沒。
越國國土被楚國侵占,昔日的余杭城卻繁華依舊。彼時在吳越兩國之間已三易其主的余杭,在歷史的動蕩中再一次迎來了新的主人。一個來自楚國的長官,夜夜笙簫、徹夜長歌。他喜好飲酒,身邊斟酒的侍女卻不得近身,那盞人人都想一睹“芳容”的水晶杯,唯有他可擺弄。
敞口平唇、斜長直壁、深腹圓底、圈足外撇,水晶杯身通體透明無紋飾。整器略帶淡琥珀色,器表經拋光處理,平素簡潔,器中部和底部有海綿體狀自然結晶。它的造型有別于同時期的酒器,而材質花色又不同于春秋戰(zhàn)國時期多用于器皿的青銅與漆器。就連價值連城的玉件,也難以達到這樣通透的觀賞效果。
余杭的地方官對其愛不釋手,但在其去世后,余杭城中便再無任何水晶杯的消息。
夢回石塘村
1990年的一天,一個杭州古董商從幾個主動上門的人手里,收購了數(shù)目不小的古文物,其中有一套市面上非常罕見的原始瓷镈。經驗豐富的古董商一眼就看出來,這絕對是個“夠年頭”的老物件,便小心翼翼地珍藏了起來。
可沒過幾天,伴隨著半山鎮(zhèn)村民的報警,警察的敲門聲打破了古董商的美好幻想。原來,那幾個人是半山鎮(zhèn)石塘村工農磚瓦廠的工人,他們在取土時發(fā)現(xiàn)了一些陶瓷的編鐘。工人們沒有聲張,偷偷地把東西藏起來,等到第二天拿到古董商那里賣掉,這一切被附近村民看到了。
人贓俱獲,杭州文管所的專家從那一套原始瓷镈中看出了此事“非同小可”。镈是古代的一種與鐘磬配合使用的打擊樂器,一般只有貴族在宴饗和祭祀時才使用。這就意味著,磚瓦廠取土地點之下,一定還藏著什么“驚天秘密”。
10月底,考古隊進駐石塘村,展開了搶救性挖掘。那是黃鶴山西麓一處草木叢生的小溪塢,當時作為考古隊一員的杜正賢回憶道:“當時那還是個小山坡,因為取土基本上已經被夷為平地了,就剩下幾間炒春茶用的舊房?!?br/>
在原址挖至1米多的深度時,木炭層已經顯露。欣喜若狂的杜正賢知道,木炭具有防潮功能,一般有錢人的墓葬才會鋪設。謹慎的杜正賢開始用篾片一點點摳,泥土中出現(xiàn)了一抹晶瑩的色彩,經過半個多小時的清理,杜正賢“眼前為之一亮”。一尊造型“現(xiàn)代”的水晶杯,漸漸顯露出來。
與這尊水晶杯一同被發(fā)現(xiàn)的,還有那座未被盜掘過的“戰(zhàn)國1號墓”,這也是目前為止杭州地區(qū)發(fā)現(xiàn)的最大戰(zhàn)國墓葬。其中出土的陪葬精品器物如玉璜、瑪瑙環(huán)、玉虎等就有34件。根據(jù)碳14年代測定,該墓葬大約于公元前250年左右建造。器物帶有明顯的越文化與楚國元素。自此,那些關于余杭城水晶杯去向的傳說,終于有了答案。
國寶中的國寶
由糧道山路的步道上行,一路繁枝翠映,百米之外豁然開朗的一面白墻圍內,便是杭州博物館南館。感知著吳山景區(qū)和清河坊歷史文化街區(qū)的古香古色,人們不難想象,這一帶確曾是古杭州最為繁華之地。
今天的杭州博物館,戰(zhàn)國水晶杯作為鎮(zhèn)館之寶靜靜立于常設展一層展廳,展臺動線的入口正中。在全館最醒目的中心位置,這只水晶杯通體素光,器身典雅。它高15.4厘米、圈足高2厘米、口徑7.8厘米、底徑5.4厘米,如此大的“體量”,讓戰(zhàn)國水晶杯毫無疑問地成為了迄今為止中國出土的早期水晶制品中最大的一件文物。時隔三百余年,于公元一世紀在阿富汗貝格拉姆文明誕生的葉紋水晶杯已屬珍品,但在器型體量上,仍不敵戰(zhàn)國水晶杯的大氣。
杜正賢早已不是當年的考古新人,經歷了二十余年輝煌的一線考古工作后,他成為了業(yè)界為人稱道的“考古界的奇才”。命運將杜正賢與水晶杯緊緊相連。如今的杜正賢已是杭州博物館館長,從水晶杯被發(fā)掘到現(xiàn)在,經歷了工作換崗的他重新回到了水晶杯的身邊,成為了戰(zhàn)國水晶杯的“守護者”。
作為國寶級文物,水晶杯每天迎來的參觀游客絡繹不絕。杜正賢說:“這是杭州博物館唯一一件國寶級文物,更是國家文物局公布的首批禁止出國展覽的文物,這是對戰(zhàn)國水晶杯最高的肯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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