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能不知道 塞尚還是水彩畫天才

保羅·塞尚（Paul Cézanne，1839年1月19日-1906年10月22日），法國著名畫家，后期印象派的主將，從19世紀末便被推崇為“新藝術之父”，作為現(xiàn)代藝術的先驅(qū)，西方現(xiàn)代畫家稱他為“現(xiàn)代藝術之父”、“造型之父”或“現(xiàn)代繪畫之父”。

　　他對物體體積感的追求和表現(xiàn)，為“立體派”開啟了思路；塞尚重視色彩視覺的真實性，其“客觀地”觀察自然色彩的獨特性大大區(qū)別于以往的“理智地”或“主觀地”觀察自然色彩的畫家。

　　“ 塞尚作為一個水彩畫家的天才

　　甚至要比他作為一個油畫家的天才更偉大

　　——也許

　　我不應該說天才

　　最好說擁有一種對獨特的知覺特別投合的氣質(zhì) ”

　　寥寥幾筆線描，再加上少許稀薄的色彩，看上去不僅覆蓋不了表面，而且只是為一幅更為完整的畫面所作的初步習作，卻能擁有一種內(nèi)在的完滿性，這是被統(tǒng)稱為繪畫的藝術所帶來的魅力和神秘之一。與此相比，詩人、劇作家和小說家那些最為大膽的標記與提綱，也只是粗糙的散文罷了。我們不需要弄懂塞尚的工作程序，才能欣賞其工作過程的這些衍生品。我們對塞尚水彩畫的艷羨之情，與我們對他的手法或技藝的好奇心無關；他在作畫過程中偶然發(fā)生的這些階段的全部和諧，是如此令人心悅誠服，以至于根本不可能與一幅尚未完成之作的價值相混淆。這些謙卑異常的記號，通過與創(chuàng)作最為復雜的構圖那種相同的選擇行為和完美習慣，來獲得作品的整體性。與未完成之作不同，這些作品能夠完整地表達它們想要表達的東西——即使是對畫家本人而言——盡管一幅水彩畫也許還可以表達更多，但在我們眼里，它們已臻于完美。

　　很容易假設，塞尚在運用水彩和鉛筆來捕捉風景或靜物的主要特征時，從種種附帶的細節(jié)中將“本質(zhì)”解放出來了。從這樣的角度看，他的水彩畫似乎就成了其油畫內(nèi)容的更為純粹的表達，或者說是其有效實質(zhì)的提煉。但是，我認為，在他的畫中將一種潛在的、更具美感的幾何形式，從大自然的特殊性當中區(qū)分出來，或者說，將一種潛在的現(xiàn)實，從他再現(xiàn)對象的價值不大的表象中區(qū)分出來，是一種錯誤的做法。在塞尚的作品中，所有呈現(xiàn)出來的東西，我們所看到的一切，都對畫作整體的美有所貢獻。如果說水彩畫看上去是油畫的一種或稀釋或濃縮的預作，這卻并非因為水彩畫以其純粹性呈現(xiàn)了未來的秩序。水彩畫不是一個框架或圖表，就像學習藝術的學生在分析一件古老杰作的構圖時所繪的圖式。相反，水彩畫在結構上經(jīng)常比已經(jīng)完成的油畫更為含混。它們是對自然形狀和色彩的主要方面的一種速寫，既包含了形式，也蘊涵著自由，足以使觀眾在最后完成的作品中喚起對那些對立品質(zhì)的交互作用的回憶。

　　水彩畫可以是有意制作的巨制的一種點到為止的想法，也可以是對母題的單個富有刺激性的特征的一種耐心研究——這個母題可以是一棵樹的獨特的枝條，一塊巖石的有趣邊緣，還可以是一絲不茍地勾勒出來的前景與中景之間的色彩關系。水彩畫經(jīng)常是對一個主題的事先探索，是在最終創(chuàng)作中通往更為充分的知識的步驟。塞尚并不僅僅將他事先知道和認識的東西畫下來；他用水彩勾勒、賦彩，以便將他在對象中剛剛獲得的新知固定下來，這種新發(fā)現(xiàn)的品質(zhì)如果轉(zhuǎn)換成油畫媒介話，正好有助于完成預想中的繪畫。與習作一樣，這些水彩畫中令人神往的東西，乃是對某場景的誘人特征所畫下的那最初新鮮的幾筆。這幾筆令我們沉浸在塞尚在對象中發(fā)現(xiàn)自己的圖畫天賦的那種親密之中；這些習作并非以最后的確定性加以繪制，但卻是圓滿的藝術品；從這些習作中，我們可以體悟到塞尚的專注，他微妙的猶豫和謹慎，他筆觸的細膩傳神，以及他各種感覺的急切嘗試——而所有這些都是一顆真摯而敏銳的心靈所留下來的痕跡。

　　如果說作為準備性習作的水彩畫，屬于他作為一個油畫家所習用的手法，那么，它還實現(xiàn)了對大自然的洞見，至少是對大自然的一個側(cè)面的洞見，而這種洞見在油畫里卻不容易被察覺。塞尚不僅僅是一位運用色彩來構造形式的建筑師，正如人們在他晚年油畫的傾向里所發(fā)現(xiàn)的那樣，這些油畫都是他在強有力的確信之下完成的。他晚年的書信還表明，他對大自然的某些品質(zhì)作出了強烈的反應；他能夠深刻地領悟并感受它們，就好像它們是與他的精神同根共生似的。水彩既是運用這一抒情反應的媒介，也是引發(fā)這種反應的機會。紙與筆也好，處理水彩的條件也好，似乎都恰到好處地調(diào)動了該作品的情境所需的獨特態(tài)度；正如藝術家手里不同硬度的鉛筆，在他輕重緩急的掌控下，能喚醒潛在的構圖一樣——又像引發(fā)作曲家不同心境的樂器，能暗示不同的聲音構造一樣。因此，水彩這種透明色能喚起真正的和諧，以及對大自然的特別關注，或許這并不是畫水彩的首要目標，但卻是畫家所認可的價值，并在作品的創(chuàng)作過程中日臻完善。水彩畫能在人們熟悉的世界里調(diào)配某些罕見的調(diào)子、形狀和感情色彩——它們是飄浮著的、幻覺般的、稀薄流動的東西，一切都在自然而然中，呈現(xiàn)在那些孤獨而又擅長靜觀的眼睛面前，卻無需暗示只有異乎尋常的、耽于幻想的、詩意的眼睛才能擊節(jié)嘆賞。

　　因此，這種經(jīng)過稀釋的色彩在塞尚心中激起了一種詩意的視覺，否則人們根本就無法從他的作品里看到。塞尚作為一個水彩畫家的天才，甚至要比他作為一個油畫家的天才更偉大——也許，我不應該說天才，最好說擁有一種對獨特的知覺特別投合的氣質(zhì)。水彩畫擁有某種特殊的優(yōu)雅靜美，似乎來源于與它在精神的和高貴的心靈中所喚醒的那種敏感性相吻合的媒介本身。在水彩畫中，輕盈與柔美以其自身的存在，得到更為清晰的呈現(xiàn)。同樣的母題如果畫在油畫布上，充斥著每一個角落，將會顯得雄渾而又堅實。要是技藝嫻熟，那么帶有透明色調(diào)而又留出空白的畫（按指水彩畫——譯者），便從藝術家追求力度和完美的權力意志中解放出來——正是這一點導致了許多藝術家的毀滅——從而更加接近于剎那點化的那種聰穎、自在和喜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