瓷中見畫的珠山八友

上世紀二三十年代，熊中富的父親在江西景德鎮(zhèn)和上海分別開設(shè)有瓷莊，記憶中他們一家人是擦著瓷器過年。而今，熊中富成為圈內(nèi)珠山八友瓷畫的研究和收藏者，支撐他一直做這件事的最初動力大概源于兒時對瓷畫深刻而美好的記憶。

　　據(jù)熊中富介紹，享譽盛名的珠山八友瓷畫并非橫空出世，而是有其特定的歷史背景。19世紀后期，中國景德鎮(zhèn)瓷畫藝壇處于一個變革的時代。當時，一批供職于御窯廠的皖南畫家，以程門、金品卿、王少維為領(lǐng)軍人物，沖破清規(guī)戒律，一反宮廷陶瓷純工藝品裝飾模式，以瓷代紙，將聚詩、書、畫、印為一體的“中國畫”入瓷，開啟“淺絳”文人派彩瓷之先河。20世紀前期，彩瓷名家汪曉棠、王琦等景德鎮(zhèn)瓷壇名師，在追求晚清淺絳彩文人瓷畫藝術(shù)氛圍的同時，改變彩瓷工藝，以“新粉彩”工藝繪畫入瓷，獲得成功。

　　珠山八友脫胎于“月圓會”。1928年中秋，由王琦發(fā)起，聯(lián)合王大凡、汪野亭、何許人等景德鎮(zhèn)彩瓷名家，組成一種以畫會友的結(jié)社形式。集會時，帶上各自的瓷畫新作，在各家品茶飲酒，切磋技藝。畫友們即興所作之作品，歸東道主所有。

　　“月圓會的成員多關(guān)系親密。王琦與鄧碧珊有師生情誼，王大凡和畢伯濤是兒女親家，汪野亭、程意亭為同窗校友，劉雨岑拜王琦為義父?！?br/>
　　“月圓會”一些不同風格的畫家合作的、不同題材的成堂配套瓷板比畫家單獨作品更為暢銷。于是，王琦抓住商機，與八位畫友合作，畫了不少風格各異的瓷器和各式瓷板，成為達官商賈爭購的搶手貨。因八位畫友活動地點多在珠山御窯廠龍珠閣，王琦、鄧碧珊、畢伯濤、汪野亭、程意亭、王大凡、劉雨岑、何許人八位畫師被并稱為“珠山八友”。

　　而熊中富祖籍江西，其家族與瓷板畫和珠山八友都頗有淵源?！拔业臓敔斒俏唤虝壬?，父親在景德鎮(zhèn)經(jīng)營瓷莊。與珠山八友同時代的‘熊康祥大瓷莊’就是由我父親于1920年代創(chuàng)辦于景德鎮(zhèn)。1930年代，我父親又在上海開設(shè)了‘謙益堂’分號?！?br/>
　　熊中富的祖、父輩與鎮(zhèn)上文人墨客和瓷繪名家交往甚密，故而他們對文人瓷畫都十分推崇，家中收藏頗豐。熊中富出生于1955年，而珠山八友成員中最晚去世的是劉雨岑，他是在1967年“文化大革命”批斗中死掉的。珠山八友成員之中熊中富見過王大凡、畢伯濤和劉雨岑，當時不過10來歲的小孩，并未對他們留下什么深刻印象，但是對家中瓷板畫的印象卻是深入到骨子里。

　　在他的記憶里，過年，別人家是吃瓜子和糖，他們家是搬出各類瓷器，由父親起頭，擦凈瓷器，一件件數(shù)說來歷?！靶r候什么也不懂，看到那么多美的東西，就是震撼?！币环矫媸莵碜杂诿赖恼鸷?，更大的記憶可能來自于這么多美好的東西朝夕之間的毀滅?！拔覀兗业拇善魇且慌排哦言隈R路邊上，‘文革’抄家時，景德鎮(zhèn)是一個很落后的小鎮(zhèn)，沒有運輸工具，‘文革’小組都很忙，光顧著搬紅木家具、綾羅綢緞，沒有車愿意拉瓷器。所以瓷器就被當場打掉?！薄爱敃r也留了幾件，都是一些花花草草題材，其上留有我父親上款的瓷板畫。”

　　熊中富最大的愿望就是重新收集父輩所喜愛的瓷器。從上世紀80年代開始，熊家?guī)仔值芫烷_始研究和搜尋珠山八友瓷板畫?！把斈昃暗骆?zhèn)瓷板畫外銷路徑，總歸有家族和私人藏家手里還留有這些舊文人瓷畫?！毙苤懈徽f，民國時期，珠山八友瓷器大多數(shù)都流向富裕地區(qū)和富裕階層，比如上海以及江浙地區(qū)，還有和瓷器運輸相關(guān)的港口，比如九江、寧波。最大的集散地是兩個地方：上海和香港。此外，他們上北京、下香港；去美國、到法國，到各個拍賣中心去買，也買到部分家族舊藏。

　　熊中富說，他們收藏的范圍已經(jīng)不局限于家族舊藏，從晚清珠山八友的師長，到珠山八友，再到珠山八友的傳人、后代的文人瓷畫作品。因為現(xiàn)當代瓷板畫名家里邊，最有成就的還是這些和珠山八友有直接關(guān)系的人。珠山八友成員之一汪野亭過去因和熊家祖輩有較多往來，且他的作品當時熊家就有不少，出于此種特殊情愫，汪野亭之子汪小亭，其孫汪平孫，幾代人的作品熊中富都會收藏?！巴粢巴ど卯嬌剿?，他直接延續(xù)繼承了淺絳彩程門父子的山水風格，又將自己的文學素養(yǎng)融入其中，用新粉彩的工藝去畫，很是得心應手?！?br/>
　　熊中富說，珠山八友作為一個整體的成功，是因為當時有很多富裕階層花重金定制八個人一套的瓷板。因而必定會留下不少四人一套或八人一套的瓷板畫作品，然而因為種種原因，除了一些珠山八友專輯的書中有所著錄，他至今未見到八位作者原裝的整套瓷板畫。

　　熊中富花重金集了一套珠山八友標準版的瓷板畫，“有從私人藏家手中求購的，也有過去家中舊藏?！毙苤懈徽f，雖然也并非原配，但是珠山八友如此齊全的作品，在收藏市場上并不多見?！懊考髌范即砹藗€人水平的精品佳作；其次，不同的畫風，同樣的尺寸，每個人能找到一件很難。而把珠山八友的作品配在一起，作為一個完整性，其整體的經(jīng)濟價值也會高很多。

　　“當然從感情上還是最喜歡程意亭的耄耋富貴這件作品，因為是家里的舊藏嘛?！毙苤懈徽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