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賣公司未披露拍品瑕疵 不適用瑕疵不擔保規(guī)定

　　[案情]

　　2013年10月，身為銀行風險管理師的黃某在未參加拍品預展的情況下，以6萬元的價格從拍賣公司拍得一枚翡翠扳指。后經(jīng)鑒定，該拍品材質(zhì)并非翡翠，而是染色石英巖。黃某遂將拍賣公司訴至法院，要求其承擔賠償責任。拍賣公司認為，黃某因自身原因未參加預展，應承擔風險，且拍賣公司在宣傳圖冊首頁已寫明“對拍品的真?zhèn)位蚱焚|(zhì)，不承擔瑕疵擔保責任”，黃某已確認收到圖冊，應視為認可該聲明。根據(jù)拍賣法第六十一條第二款的規(guī)定，黃某的訴求不應得到支持。案件審理中，法院調(diào)取了拍賣公司與拍品委托人簽訂的委托合同，合同載明“拍品存在瑕疵”，但未注明瑕疵內(nèi)容。拍賣公司在拍品圖冊及網(wǎng)絡宣傳中，均未注明拍品存在瑕疵。法院最終認定，拍賣公司未對拍品瑕疵進行如實披露，“瑕疵不擔?！甭暶鞑簧?，其應對黃某承擔賠償責任。判決拍賣公司退還黃某6萬元，一、二審訴訟費由黃某承擔。

　　[分歧]

　　本案的爭議焦點是，拍賣公司是否可適用拍賣法第六十一條第二款免除對拍品真?zhèn)蔚蔫Υ脫Ｘ熑?？黃某是否存在過錯，應承擔何種責任？

　　第一種觀點認為，拍賣公司在作出聲明后對拍品的真?zhèn)渭捌焚|(zhì)不承擔瑕疵擔保責任是拍賣行業(yè)的慣例，且符合拍賣法第六十一條第二款的規(guī)定。本案中，拍賣公司已在拍品圖冊上刊載了免責聲明，黃某也確認收到圖冊；同時，黃某作為銀行風險管理師，應對拍賣活動風險有一定了解、預估及承受能力，其因自身原因未參加預展，未盡到注意義務，存在重大過錯，應當承擔相應風險。所以，本案可以適用拍賣法第六十一條第二款，應判決駁回黃某的訴訟請求。

　　第二種觀點認為，“瑕疵不擔?！币?guī)定有其適用前提，拍賣公司在未對拍品進行審慎審查和如實披露瑕疵的情況下，不能適用“瑕疵不擔保”規(guī)定，應當向黃某承擔賠償責任。黃某作為買受人，因其自身原因未參加預展，對最終結(jié)果也存在過錯，但并非主要過錯，應酌情認定其責任。

　　　[評析]

　　筆者贊同第二種觀點。

　　1?！拌Υ貌粨！币?guī)定的立法目的及適用前提

　　拍賣法第六十一條第二款規(guī)定：“拍賣人、委托人在拍賣前聲明不能保證拍賣標的的真?zhèn)位蛘咂焚|(zhì)的，不承擔瑕疵擔保責任”。該條文通常被稱為拍賣行業(yè)的“瑕疵不擔?！币?guī)定。實踐中，該規(guī)定常被一些不規(guī)范的拍賣企業(yè)作為尚方寶劍，成為其“知假、拍假”的保護傘，因此也引起了業(yè)內(nèi)外質(zhì)疑。但縱觀拍賣法的相關規(guī)定，“瑕疵不擔?！睏l文的立法本意不在于盲目保護拍賣企業(yè)，而應理解為“當拍賣企業(yè)不知道或不應當知道標的物存在瑕疵時，才能夠通過聲明免除瑕疵擔保責任”。這是考慮到當今藝術品種類繁多，對于某些藝術品的鑒定確實存在較高技術難度，嚴格要求拍賣企業(yè)保真，對拍賣行業(yè)的發(fā)展將造成不利影響?！拌Υ貌粨！币?guī)定并不當然適用于所有拍賣活動，其適用有兩個前提：一是拍賣企業(yè)不知道或不應當知道標的物存在瑕疵，事后亦無法證明；二是拍賣企業(yè)已對標的物履行了基本審查義務，例如對委托人提供的文件、資料進行了審核，對認為需要鑒定的，可以進行鑒定。在上述前提均滿足的情況下，拍賣企業(yè)通過競買規(guī)則或在拍賣活動中聲明不承擔瑕疵擔保責任的，才能夠免除相應責任。

　　本案中，拍賣公司雖然進行了免責聲明，但根據(jù)委托合同，拍賣公司在拍賣前已了解拍品存在瑕疵，卻未向競買人如實披露。因委托合同中未注明“瑕疵”是什么，當然也包含拍品本身的真?zhèn)位蚱焚|(zhì)存在問題。所以，本案不能適用拍賣法第六十一條第二款的規(guī)定，法院依據(jù)合同法第五十三條“因故意或重大過失造成對方財產(chǎn)損失時，合同中的免責條款無效”之規(guī)定及商務部頒布的《拍賣管理辦法》第五十三條第二款“拍賣企業(yè)、委托人明確知道或應當知道拍賣標的有瑕疵時，免責聲明無效”之規(guī)定，認定拍賣公司的免責聲明無效，其應向黃某承擔賠償責任。

　　2。買受人在拍賣活動中應承擔的責任

　　拍賣活動中的買受人是指通過參加競購，最終購得拍賣標的的公民、法人或其他組織。盡管相關法律對買受人的資格和素質(zhì)沒有作出硬性規(guī)定，但由于拍賣活動是一種特殊的交易行為，具有法律約束力較強的交易規(guī)則，尤其是藝術品拍賣，通常價格昂貴，作為買受人一方，應對常見的拍賣規(guī)則有一定了解，對自身的競拍行為應盡到審慎義務，并具備一定的風險預估能力。因此，在拍賣公司的行為符合法律規(guī)定的情況下，買受人應當承擔拍品的瑕疵風險。本案中，黃某作為買受人，因自身原因未參加預展，在沒有看到拍品實物的情況下參與競拍，對其最終拍得非翡翠材質(zhì)的拍品也負有一定責任。但導致黃某對拍品材質(zhì)毫不懷疑、積極參與競拍的主要責任在于拍賣公司未如實披露瑕疵，所以本案的主要責任仍在于拍賣公司，拍賣公司應承擔賠償責任。法院最終將一、二審訴訟費判由黃某承擔，即是對黃某未盡其義務的認定與懲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