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圖古籍善本南遷往事：館長遠渡重洋守望存美善本

“紀念中國人民抗日戰(zhàn)爭暨世界反法西斯戰(zhàn)爭勝利70周年館藏文獻展”不久前在國家圖書館開展，撥開歷史的迷霧，首次面向公眾揭秘國立北平圖書館（國圖前身）古籍善本南遷、運美等史實，展現(xiàn)了一個完整而飽滿的“抗戰(zhàn)中的國圖”。
　　“抗日戰(zhàn)爭期間，國立北平圖書館為避日軍戰(zhàn)火洗劫，將部分珍貴館藏輾轉(zhuǎn)運往上海、南京等地，并于太平洋戰(zhàn)爭爆發(fā)前夕將部分珍品運往美國國會圖書館寄存。整個過程歷時10余年，地迤萬里，遠赴海外，異常艱辛?！痹谌涨罢匍_的抗戰(zhàn)時期古籍搶救保護史跡研討會上，國圖展覽部主任林世田向大家講述了那段幾乎不為人知的“國圖往事”。
沒有留下一張照片的“硬仗”
　　1931年九·一八事變、1932年一·二八事變接連發(fā)生，由于日軍的狂轟爛炸，導致商務(wù)印書館、東方圖書館慘遭毀損，為保護國家重要文物的安全，當時政府下令將珍藏在故宮博物院、國立北平圖書館等機構(gòu)的珍貴文物、古籍南遷。
　　起初，國立北平圖書館選擇了北京及周邊城市天津的三家有外國背景的機構(gòu)來寄存珍貴典籍?！斑@是因為戰(zhàn)亂時期，善本南遷道阻且長，存在許多風險。南方潮濕多雨的天氣也不利于古籍文獻的儲藏保存。此外，此時平館領(lǐng)導還對當時的局勢抱有一線的希望?！?br/>　　但是，這“一線希望”不久后就被打破了。1935年華北事變爆發(fā)，北平的形勢日趨嚴峻。當年11月，教育部密電北平圖書館希望用秘密的方法將善本移存南方，以策安全。1935年底、1936年初，北平圖書館克服重重困難，在經(jīng)費極其緊張的情況下，把600多箱善本古籍，包括敦煌遺書等珍貴古籍文獻分批南運，寄存于上海、南京。
　　這段歷史史料不多、存疑不少，“故宮南遷留下了大量圖片資料，但國立北平圖書館善本南遷過程，卻只有一張圖片存世。這還是在善本到達美國之后，由美國國會圖書館報道的。對于北平圖書館來說，這是一場保護古籍的‘硬仗’，但由于在保密情況下進行，卻在大陸沒有留下一張照片，也沒有一篇公開的報道?！绷质捞锔嬖V記者。
　　寄存美國善本被逐一拍照
　　1941年法國戰(zhàn)敗投降，上海租界的形勢也特別緊張。當時北平圖書館館長袁同禮與胡適考慮到善本的安全，與美國駐華大使、美國國會圖書館協(xié)商，希望將存于上海的善本運往美國圖書館代為保管，等抗戰(zhàn)勝利之后再物歸原主。
　　1941年3月4日，當時就職于北平圖書館的古文獻學者王重民受委派，從美國轉(zhuǎn)道香港，與袁同禮會合冒險到達上海，協(xié)助處理善本運美事宜?！翱紤]到寄存上海的善本數(shù)量特別大，全部都運到美國不現(xiàn)實，王重民等人花費了20多天從中挑選出一部分重要的古籍，裝成100箱?！碑敃r上海海關(guān)已被嚴密控制，怎么運出去成了大問題。袁同禮先找到了他在江海關(guān)的朋友金貴堂，未果,又通過漢學大家錢存訓夫人的同學在海關(guān)的哥哥幫助，當班時“放水”，才悄悄過關(guān)。“錢存訓先生將100箱善本化整為零分10批用手推車運到了江海關(guān)交商船運送,1941年12月15日最后一批送到江海關(guān)。兩天之后，珍珠港事件發(fā)生，日軍進駐了租界?！?br/>　　“讓美國人代管善本不是沒有代價的”，林世田說，作為交換的條件，國立北平圖書館同意美國國會圖書館將這批善本書逐一拍照，“微縮膠卷送了中國三套?！敝?942年6月，美國國會圖書館宣布平館善本已經(jīng)抵達華盛頓，并開始制作縮微膠卷。
國圖館長遠渡重洋守望存美善本
　　善本雖然身在異鄉(xiāng)，卻不是沒人照管的“孩子”，時任國立北平圖書館館長的袁同禮一生追隨、默默守望著這些珍貴的古籍。抗戰(zhàn)勝利后，袁同禮曾委派錢存訓赴美將善本運回，但因國內(nèi)局勢動蕩，沒能成行。1948年12月，南京政府派飛機接北平文化界負責人南下，袁同禮隨機到達南京，但是沒有轉(zhuǎn)赴臺灣，而攜全家經(jīng)瑞士來到美國。1949年，遠渡重洋的袁同禮自降身份來到美國國會圖書館任職，默默編撰《美國國會圖書館藏中國善本書目》、《西文漢學書目》等著作。
　　“2010年，我赴美采訪錢存訓先生，特地到美國國會圖書館尋訪袁同禮館長工作的地方，那是一個特別狹窄的空間?！眹覉D書館館長，不僅為善本的安全運送盡力周旋，又為善本的妥善保存遠赴重洋、委曲求全，這份對古籍善本的癡心和熱忱令林世田感動不已。
　　至今，在國家圖書館的檔案中還保存著新中國成立后王重民受時任文化部領(lǐng)導鄭振鐸的委托，寫給袁同禮請他回館主持工作的信?！暗窃^長為了守在身邊保護這些古籍善本，并沒有回來。”
　　歸國善本今寄存臺北故宮
　　1965年2月，袁同禮在美國病逝，臺北中央圖書館館長蔣復聰以平館藏書沒有人管理為由建議將北平圖書館寄存的善本運到臺灣。1965年11月23日運美善本由美國海軍派軍艦押送抵達臺灣，交中央圖書館代為保管。1968年，中央圖書館因善本書庫狹小，與臺北故宮簽訂善本圖書集中管理辦法，把平館藏書運到了臺北故宮保存。1984年3月30日，中央圖書館以新蓋館舍即將啟用，內(nèi)設(shè)極好的善本書庫為由，向教育部申請將寄存在臺北故宮的平館藏書取回整編，但一直沒有結(jié)果。歸國平館善本今天仍然寄存在臺北故宮。
　　善本南遷是在極為保密的情況下進行的，所以存在許多“迷霧”。比如運美善本總共有102箱的誤區(qū)?！斑\美善本數(shù)量存在3種說法：100箱、101箱、102箱。”林世田介紹，通過長期的館藏檔案梳理和目錄對比，國圖研究者發(fā)現(xiàn)檔案上清楚說明運美善本是100箱，而另外兩箱則是在1938年、1939年寄到美國用作展覽的善本古籍?！昂髢上湔褂[用書和運美善本合并，最后形成102箱運到了臺北?！?br/>　　“今年8月，在臺灣參加兩岸古籍整理與維護研討會時，我看到了平館藏書與許多運往臺灣的檔案，這對我們了解整個事件的經(jīng)過意義非常重大。希望通過兩岸共同的努力，南遷事件能夠更完整、清晰地呈現(xiàn)在世人的面前?！绷质捞锲谠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