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修恭王府為何需要4億元：珍貴文物如何流失

從2005年10月中旬起，北京恭王府斥資4億元對府邸進行150余年來首次大修，由此，王府首度被視為一種文化現(xiàn)象受到強烈關(guān)注。王府在中國清代歷史中占有何種地位？斥巨 資修繕王府意欲何在？一系列問題引起各界爭議，爭議焦點更集中于4億資金的具體使用上。對此，記者采訪了恭王府管理中心有關(guān)人士。

　　修繕原因

　　恭王府是百余王府中唯一幸存

　　王府文化研究曾是空白

　　恭王府管理部門表示，國家共撥付4億元巨額大修款項，正因恭王府已成為目前唯一幸存的王府史料，對于研究清史有著特殊價值。

　　據(jù)記載，整個清朝大概有100余座王府，新中國成立后，保存完好的王府已寥寥無幾。恭王府管理中心主任谷長江介紹，個別王府雖然保存基本完整，維修保護 也不錯，但被挪作他用，如醇親王府府邸現(xiàn)為國家某機關(guān)辦公用地，克勤郡王府現(xiàn)為一座小學。而恭王府作為中國現(xiàn)存規(guī)模最大、保存最完整、最具王府特征的建筑 群，已成為能對社會全面開放的唯一皇家王府。

　　恭王府始建于1776年，當時是清代乾隆朝大學士和坤的私宅。1799年，和坤獲罪賜死后，嘉慶皇帝將此宅賜慶郡王，改稱慶王府。1851年，恭親王奕訢搬入，并改為恭王府。

　　恭王府換過3代主人，留下多元的文化遺跡，故有“一個恭王府，半部清朝史”之稱。

　　在近日國內(nèi)首次召開的“清代王府及王府文化國際學術(shù)研討會”上，國內(nèi)外20多名專家、學者第一次探討了王府文化定義。恭王府管理中心文物管理部主任魯寧 說，不同于帝王宮廷，也有別于普通民居，王府因具有獨特的生活、分爵制度、匾額、福文化、祭祀制度、大殿陳設(shè)、飲食，以及弦索音樂和戲劇等文化現(xiàn)象，近些 年逐漸成為關(guān)注熱點，而對此的研究在我國曾是一項空白。

　　尋寶

　　2億元全球?qū)ふ夜醺魇毼?br/>
　　文物是研究王府文化的重要內(nèi)容。據(jù)記者了解，國家財政撥付的4億元中，將有2億元專門用于文物回收。200多年來，那些曾被府主精心收藏的稀世珍寶今在何 方？這是這座深不可測的府邸留給后人的一個懸念，也是大修面臨的一個殘酷現(xiàn)實?！皫啄昵?，這里原來流傳下來的老文物一件都沒有，房屋修好了，但大殿里面卻 是空的，這是我們最不想看到的場面。”魯寧告訴記者，他們正在全球范圍內(nèi)尋找恭王府史料和流失文物，并將每年自籌1000萬元資金回購文物，以配合正在進行的首次府邸大修。

　　“為了尋找恭王府文物的下落，我們專程去了一趟日本、歐洲8國、臺灣。據(jù)我們現(xiàn)在掌握的資 料，日本諸多博物館收藏有恭王府文物，包括書畫、碑帖，在美國的博物館，有恭王府流失的青銅器，在臺北收藏有恭王府紫檀家具33件?！迸c此同時，一本書為 尋找恭王府歷史上最大規(guī)模文物流失的下落提供了線索。

　　查實

　　2000多件文物被日本古董商掠奪性買走

　　經(jīng)人介紹，這本名為《清代皇室寶物流出》的書最早出現(xiàn)在谷長江主任手中，該書作者是日本仙臺東北大學學者富田升教授。富田升通過研究中國近代史，記載了 中國大量藝術(shù)品流失海外的經(jīng)歷。書中某頁記載了這樣一個事實：“1912年3月，一位名為山中定次郎的日本古董商，從恭王府通過小恭親王溥偉掠奪性購走一 大批恭王府舊存文物，目前下落不明?！?br/>
　　魯寧告訴記者，循著這個線索，他們專程赴日訪問了富田升教授。今年8月，富田升教授受邀參加“清代王府及王府文化國際學術(shù)研討會”。會上，富田升講述了他所調(diào)查的恭王府流失文物現(xiàn)狀，王府舊藏文物流失情況也逐漸揭開了神秘面紗。

　　1911年10月10日，辛亥革命爆發(fā)，其后國民政府成立。1912年，清朝末代皇帝愛新覺羅·溥儀宣布退位，至此，統(tǒng)治中國長達267年的大清帝國覆滅。

　　在清朝統(tǒng)治之時，滿族的王公貴族作為特殊的階層享受朝廷俸祿，得到供養(yǎng)，然而，隨著清朝的覆滅，這些養(yǎng)尊處優(yōu)的八旗子弟失去了經(jīng)濟來源，只能依靠變賣家產(chǎn)度日。

　　與此同時，一個專門從事文物經(jīng)營的日本古董商人山中定次郎在北京扎下了他的大本營，并在19世紀中末期成立了自己的商會。隨日本軍國主義對東亞的侵略， 山中商會以收集中國文物為主要經(jīng)營目的踏入中國境內(nèi)，成為當時在中國的最大日本古董商人，在中國上海、北京設(shè)立了專門收購機構(gòu)。

　　山中定次郎除在琉璃廠收購中國文物外，還與各王府建立了以收購為目的的緊密業(yè)務聯(lián)系。

　　而在恭王府流失過程中，還有一個重要人物，就是當時的恭王府府主、小恭親王愛新覺羅·溥偉。清王朝覆滅后，按《王室優(yōu)待條例》，“大清皇帝辭位后，其原 有私產(chǎn)由中華民國特別保護”，鑒于此條例，“溥儀將清宮古物賞賜親信近臣或銀行抵押，甚至在退位朝廷內(nèi)務府公開拍賣，民國政府沒有阻止”。

　　正是在這樣的背景下，小恭親王溥偉一方面由于生計所迫，更重要的是要在日本人的支持下追 隨退位的宣統(tǒng)皇帝復辟滿清政權(quán)，因而急需復辟活動經(jīng)費。當時，皇親國戚成立了一個組織叫“宗社黨”，黨派中一部分希望用和平談判方式復辟，另一部分人堅持 用武裝推翻袁世凱，而武力派的代表人物正是溥偉。當時他需要錢買軍火，因此聯(lián)絡上了日本古董商。

　　1912年3月23日，溥偉將恭王府原藏的除書畫外的大批文物賣給了山中定次郎。據(jù)資料記載，古董所賣款項達到40萬大洋，估算2000多件。這筆交易成為山中定次郎在中國收購文物最為得意的一筆業(yè)務，也成為了恭王府文物流失規(guī)模最大的一次。

　　難點

　　757件被集中海外拍賣

　　恭王府流失文物多數(shù)下落不明

　　山中定次郎將恭王府文物運回日本分類。1913年2月27日后的三天，幾乎全球的大古董商云集美國紐約，參加來自中國恭親王所藏536件文物的拍賣。拍 賣會異?；鸨?，所有拍品無一流拍，單件成交價最高達到6400美元，總成交額達到28萬美元，創(chuàng)下當時拍賣成交的最高紀錄。

　　此后，山中商會又在英國倫敦成功拍賣恭親王舊藏文物263件，拍賣同樣非常成功。在日本國內(nèi)，恭王府文物也成為收藏家們的收購熱點。

　　這批恭王府文物的銷售為山中商會贏得了豐厚的經(jīng)濟收入，利用這筆資金，山中商會迅速崛起，成為當時日本最大的跨國性公司。

　　但在二戰(zhàn)日本戰(zhàn)敗后，這個公司受到一次嚴重打擊。1945年，美國政府作為戰(zhàn)勝國之一對日本進行了嚴厲制裁，沒收了山中商會在美國的不動產(chǎn)，同時罰沒了其大批在美國古董店中存放的中國文物。

　　通過富田升教授協(xié)助，恭王府管理中心人員在日本大阪找到了山中定次郎第四代后人山中讓先生。據(jù)他說，當時家族被美國沒收的總資產(chǎn)折合8600余萬美元，那次重創(chuàng)使富裕的山中家族轉(zhuǎn)向沒落。而原來保留在山中商會的少部分恭王府舊藏文物，也在美國沒收后不知去向。

　　山中讓先生在自家?guī)旆坷镎业搅水斈昙~約舉行大型拍賣會時人手一本的拍賣會圖錄。圖錄在近百年后重現(xiàn)了恭王府舊藏文物的樣貌，包括此后找到的英國拍賣會圖 錄，記錄了所有拍賣的恭王府文物的圖片和英文簡介。記者發(fā)現(xiàn)，在書頁的空白部分，還可以看到當時買家用鉛筆標注的拍賣價格。

　　通過這兩本圖錄和部分歷史資料可以看出，小恭親王溥偉于1912年售出的恭王府舊藏文物包括青銅器、瓷器、玉器、木器、兵器、珠寶、雜項共7大類。

　　魯寧告訴記者，查找文物信息是目前他們遇到的最困難的事?！肮醺^去文物的等級究竟如何劃分？品種和數(shù)量大概多少？我們先得收集這些基礎(chǔ)信息，才能為 海外征集打下基礎(chǔ)。去年9月開始，我們面相社會征集王府文物并公布了捐贈獎勵辦法，截至目前，管理中心共收到信息過萬條，但查實的還不到10條。摸清下落 的幾件文物已被各大博物館收藏，無法回收，而絕大多數(shù)仍在私人手中收藏。”

　　最有價值的流失文物是書畫類，魯寧說，那些流失的恭王府書畫在先秦到現(xiàn)在的中國美術(shù)史上，乃至在世界范圍內(nèi)，都占有重要地位。而除了已查實的最大宗文物流失去向外，恭王府究竟有過多少文物，目前仍然無法計算。

　　古建

　　2億元修繕王府府邸建筑

　　規(guī)格

　　府邸將重現(xiàn)同治、光緒時期鼎盛場面

　　除文物回購外，另外2億元大修款將對三路大殿所有建筑進行修繕，總面積達3.1萬多平方米。據(jù)報道，恭王府將被建成中國首座王府博物館。恭王府的修復將 達到一個怎樣的規(guī)格？魯寧特地強調(diào)：“全部工程預計2008年前完成，但后來通過論證，以及和國外大型文物修復機構(gòu)的專家探討，我們將不以2008年為最 后限期。施工原則以歷史原狀為準，修復后的府邸將重現(xiàn)其在同治、光緒時期的最鼎盛場面?！?br/>
　　罕見

　　某些建筑資料需要在國外尋找

　　然而，資料的稀缺同樣使府邸修復困難重重，工作人員不得不在海外尋找線索。

　　恭王府管理中心古建修繕部副主任李中國告訴記者，恭王府共計5.6萬平方米，目前只開放了2.8萬平方米花園部分。府邸現(xiàn)在都是空房間，里面的隔扇也都已經(jīng)不知下落，也沒有留下任何資料，其中，銀安殿修繕難度最大。

　　王府的特殊性造成了歷史資料的缺乏。魯寧告訴記者：“過去的老百姓能夠串門，故宮文物保存較好，留下了很多資料。而王府在清代是一種特殊群體，不能隨意 進出。當時的中國相對封閉，只有一些國外記者和公使能到王府做客。那時已有照相技術(shù)，但國內(nèi)沒有人可以留下這些資料，去過王府的外國人回國后寫了一些回憶 錄，描述了他們在王府看到、接觸到的一些東西。另外，1925年后恭王府被賣給了天主教辦學，一些教士、牧師拍過有關(guān)恭王府的照片，我們已經(jīng)在國外的一些書上找到了那些照片。”

　　最近，管理中心還在清華大學圖書館資料中發(fā)現(xiàn)，1936年梁思成先生組織中國營造學社繪制的恭王府實測圖，這些資料對恢復原貌將起到巨大作用。

　　傳說

　　恭王府古建筑之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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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恭王府雖在故宮城外，但也處于宮故中心的南北中軸線上，俗稱“龍脈”。園內(nèi)有一座假山，山內(nèi)有一個秘云洞，正中有一塊康熙皇帝寫的“福”字碑，被稱恭王 府“三絕”之一。傳說，康熙為給久病的母親治病，寫了個“?！弊?，母親拿到字后身體日漸恢復。后來福字突然失蹤，在和坤被抄家時，人們發(fā)現(xiàn)這個字被刻在了 石碑上，原始的紙已經(jīng)沒了蹤影。當時有人想把這個字拿回故宮，但無法做到，因為石碑一直連到山底，上面蓋著房子，山成兩條龍的形狀，如果要把“?！弊秩?掉，龍會倒，房子會塌。

　　9999只蝙蝠

　　和坤自稱是萬福之人,因此特別中意“?！弊?蝙蝠就是取“?！弊值囊馑剂恕?jù)不完全統(tǒng)計，恭王府內(nèi)有9999只蝙蝠樣式的雕刻和裝飾，建于石山上的福廳更像一只展翅的蝙蝠，中廳像蝙蝠的身子，側(cè)廳像蝙蝠的翅膀。

　　大戲樓

　　恭王府里的建筑暗藏很多奇怪設(shè)計，比如戲樓里的藤蘿。奕訢入主后在大戲樓的墻壁上畫滿了樹藤一樣的圖案，相傳這是奕忻仿造西洋立柱雕花的設(shè)計，而在那個時代，這種裝飾并不多見。大戲樓不僅是娛樂和聯(lián)絡感情的場所，據(jù)最新考證，恭王府戲樓也用于吃飯。后造樓

　　后造樓是一座將府邸和花園分開的建筑，樓二層的窗戶花樣完全不同。傳說，和坤造此樓是為藏寶之用，此樓當年內(nèi)藏和坤的金銀財寶、珍珠玉器、綾羅綢緞不計其數(shù)。相傳和坤不用記錄，看窗戶就知道所藏財寶的類別，后人稱其為“什錦窗”。

　　備忘錄

　　恭王府流失文物下落

　　宋易元吉聚猿圖（乾隆御物）

　　1927年溥儒將該作品售與日本人，現(xiàn)藏于大阪市立美術(shù)館。

　　明文征明園池圖冊

　　《董庵藏書畫譜》1928年記載，這部書畫譜是齋藤悅藏收藏品的圖錄。上面登載的照片與原來的尺寸相同，一共有10張。不知現(xiàn)藏何處。

　　宋戴琬花鳥畫冊

　　《唐宋元明名畫大觀》1929年記載，這本圖錄是為了紀念昭和天皇登基的展覽會圖錄。該作品沒有印記，登載的照片只有一張。不知現(xiàn)藏何處。

　　唐顏真卿自書(建中)告身帖[乾隆御物]

　　此作品最初在中國抵押給日本三菱，1930年以三萬日元賣給了中村不折?，F(xiàn)藏于書道博物館。

　　明祝允明臨黃庭經(jīng)卷

　　明祝允明和陶飲酒詩冊

　　明仇英梅花公主圖立軸

　　清方琮設(shè)色山水圖

　　清李世倬仿趙千里聽泉圖立軸

　　清張照臨來天馬賦帖

　　1931年時，藏于山本悌二郎。

　　北宋徽宗五色鸚鵡圖卷[乾隆御物]

　　1931年時，藏于山本悌二郎。后售與波士頓美術(shù)館。

　　南宋陳容九龍圖卷[乾隆御物]

　　本圖在清代初期是耿昭忠的藏品，后被乾隆皇帝收藏，由清朝內(nèi)府傳下來后，賜給了恭親王。1917年被波士頓美術(shù)館收藏。

　　唐韓干照夜白圖卷[乾隆御物]

　　1936年溥儒將該作品售與上海葉某，此人后轉(zhuǎn)賣給英國人?，F(xiàn)藏于大都會美術(shù)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