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王堆漢墓帛書:大部分為失傳一兩千年古籍

中藝網(wǎng) 發(fā)布時間: 2014-12-08



九子漆奩

1971年12月底的一天,長沙366醫(yī)院挖防空洞的民工發(fā)現(xiàn),原來的紅色網(wǎng)格土忽然變成另一種非常疏松的土壤,拔鋼筋時帶出一股氣體,與點煙的火柴相遇,居然著了……由此,馬王堆三座漢墓赫然展露在世人面前。很多人依稀記得千年不腐的女尸引起的轟動——那是世界上最早真正以人工墓葬保護下來的軟體古尸,此外還有色澤飽滿鮮艷的漆器、工藝高超的絲織品。其實,馬王堆還有另一樣重要的東西——載有先人智慧的帛書。

  今年是馬王堆漢墓完成考古發(fā)掘40周年。10月,7卷本繁體豎版《長沙馬王堆漢墓簡帛集成》由湖南省博物館、復旦大學出土文獻與古文字研究中心和中華書局三方合作推出,這是我國首部完整的馬王堆帛書的釋文和注釋本,被譽為40年來帛書研究整理的“集大成者”。

  湖南省博物館(下稱“湘博”)負責清理帛書的熊傳薪至今仍記得,裝帛書的黑色漆器盒分為五格,靠邊的一格裝有竹簡,大方格里有一堆折疊的絲織品,“反面看去有書寫的字,絲織品的質(zhì)地像豆腐一樣,好看不好拿?!?br/>
  當晚,帛書裝在充滿氮氣的塑料袋中被運往北京故宮。整理發(fā)現(xiàn),這批帛書達50余種,共計12萬多字,分別抄寫在寬48厘米的整幅帛和寬24厘米的半幅帛上,內(nèi)容涵蓋政治、經(jīng)濟、哲學、歷史、天文、地理、醫(yī)學、軍事、體育、文學、藝術(shù)等,相當于一個微型的“地下私人圖書館”,其中大部分是失傳一兩千年的古籍。

  “高級拼圖游戲”

  在紙張普遍使用之前,絲帛是一種比竹、木昂貴的書寫載體。清華大學教授、馬王堆漢墓帛書整理研究專家李學勤介紹,我國迄今出土過兩次帛書:第一次是上世紀40年代長沙子彈庫出土的帛書,唯一一件完整的帛書被賣到了美國,國內(nèi)只剩一些殘片;第二次就是馬王堆出土的帛書,不僅量大,而且保存相對完整,具有研究價值。

  故宮博物院修復廠師傅張耀選曾記錄提取馬王堆帛書的方法:在漆盒一格內(nèi)發(fā)現(xiàn)一厚疊已成“泥磚”狀的絹帛,面積22×16厘米,厚高8厘米。將“泥磚”放入較深的瓷盆內(nèi),用蒸餾水浸泡,借水的浮力先揭十幾疊,每人負責一疊,共揭剝出400余片。

  1974年3月,帛書出土不到4個月,國家文物局組織成立了馬王堆帛書整理小組。

  帛書拼復的最大困難是無法用實物。帛書太軟易毀壞,只能拍下照片用復印件拼。帛書揭裱后留下許多碎片,在整理時,發(fā)現(xiàn)哪一頁有空缺,就到碎片里找相應的圖紙,猶如“高級拼圖游戲”?!斑@些照下來的圖沒有比例尺,常常是把小殘片印大了,又把整塊的帛片印小了?!?br/>
  湘博調(diào)來的周世榮與負責醫(yī)書部分的李學勤、馬繼興一起修復馬王堆出土的《導引圖》,這是現(xiàn)存最早的一卷保健運動工筆彩色帛畫,繪有44個做著如鳥飛、熊爬、猿喚等不同導引動作的全身人像,據(jù)說華佗的《五禽戲》就受到此圖啟發(fā)。臨摹《導引圖》的任務來得很突然,“有天文物出版社編輯韓仲民找到我,說周(恩來)總理身體不好,鄧(穎超)大姐聽聞馬王堆有這么一幅氣功圖很想看,希望我能盡快把它畫出來?!钡押玫摹秾б龍D》漏洞百出,周世榮花了近一年時間查閱各類醫(yī)學資料,在絹上畫出了彩色復原圖。幾十年來,不少體育機構(gòu)將《導引圖》上原本靜態(tài)的個體圖像發(fā)展為動態(tài)的系列健身操。

  參與帛畫《地形圖》修復的湘博研究員傅舉有說,故宮博物院的老師傅花了一個冬天才把《地形圖》揭成32塊長方形殘片。地圖拼復最好先找一個地標,有考古人員發(fā)現(xiàn)一片位置靠上的帛書上有塊很大的墨繪全黑半月形,下與河流相通,他揣摩半月形代表的是洞庭湖,下面連著湘、資、沅、澧四條水系。兩三個月后,據(jù)此拼復的第一版地圖完成了?!拔覀円豢床粚Π?,怎么好些山脈都不相連,還有河水倒流呢?”

  后來,由丘富科帶隊的中國地圖出版社、由金應春領銜的國家測繪總局與譚其驤麾下的復旦大學歷史地理教研室分成三個小組,在京滬兩地各自拼圖。四五個月后,譚其驤率隊來京,拿出了拼復圖,“那個黑黑的點不是洞庭湖,是南海。”原來,古代的地圖繪制是“上南下北”!令人驚嘆的是,這幅迄今發(fā)現(xiàn)的中國最早的地圖還有比例尺,約1∶18萬,比《大清一統(tǒng)輿圖》還精確?!坝腥烁鶕?jù)這幅古地圖去找九嶷山、灌陽古城、洮陽古城等,都找到了!”傅舉有說。

  再續(xù)帛書小組,終就《集成》

  1974年至1976年,唐蘭、張政烺、朱德熙和裘錫圭整理的《老子》甲本及卷后古佚書、《老子》乙本及卷前古佚書,唐蘭與馬雍整理的《戰(zhàn)國縱橫家書》,張政烺負責的《春秋事語》釋文以及《五星占》、《地形圖》、《導引圖》、馬王堆帛醫(yī)書、《駐軍圖》、《相馬經(jīng)》、《天文氣象雜占》、《六十四卦》等篇目都完成了拼接、釋文工作,有的還做了校注,分別刊載于1980年、1983年、1985年由文物出版社出版的《馬王堆漢墓帛書》(壹)、(叁)、(肆)中。但張政烺先生整理、馬王堆簡帛中篇幅最長的《周易》經(jīng)傳,以及一些重要的術(shù)數(shù)類文獻,如《刑德》、《陰陽五行》等未見收錄,更缺少對已有成果的全面總結(jié)。

  1976年“文革”結(jié)束,帛書整理小組人員陸續(xù)回到原單位工作。“回歸”,意味著無暇顧及帛書整理?!皩W術(shù)成果最豐沛的,還是在帛書出土后的那兩年?!毕娌R王堆研究小組組長喻燕姣介紹,當時的帛書整理小組以古文字研究為主,同時配備了醫(yī)藥、天文、歷史等各學科大師進行跨學科合作,比如帛書醫(yī)書部分就由學者李學勤和醫(yī)學專家馬繼興合作,李學勤負責文字考釋,馬繼興承擔醫(yī)藥學知識的解讀?!爱斚乱埠茈y組織起這樣的力量了。”

  1995年,國家文物局請李學勤牽頭,重新恢復馬王堆漢墓帛書整理小組工作。由于經(jīng)費得不到保障,工作室只保留了不到一年。

  2008年年初,湘博希望對30余年來馬王堆漢墓簡帛的研究成果進行總結(jié),將未發(fā)表的帛書及其他殘片進行歸類分析,并在已有成果的基礎上做出高質(zhì)量的釋文和注解。2008年9月,湘博與復旦大學出土文獻與古文字研究中心(下稱“中心”)、中華書局達成合作協(xié)議,成立《集成》編纂委員會和工作委員會。中華書局副總編輯馮寶志說,《集成》客觀上加快了一些帛書研究項目的進程。

  整理工作有的部分相對容易。中心副教授郭永秉說:我除了協(xié)助裘老師的《老子》甲乙本工作之外還負責《春秋事語》和《戰(zhàn)國縱橫家書》。個人的感覺是,70年代的整理水平相當高,我們現(xiàn)在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在綴合、釋讀、斷句上有一點小的突破,整個大的框架還是當年那批學人搭建的。有的則比較繁難。中心助理研究員程少軒負責的《陰陽五行》甲篇,屬于術(shù)數(shù)類文獻,涉及非常豐富的天文、歷法知識,內(nèi)容深奧,帛書出土時殘損為大小不等的數(shù)百塊碎片,雖有一些學者做過研究,但尚未形成完全成熟的拼合方案,其拼合、釋讀、注釋,可謂舉步維艱。作者對數(shù)百張位置未定的殘片一一甄別,經(jīng)常需要耗時幾天才能拼入一張。在最后攻堅階段,正值舉國熬夜觀看巴西世界杯期間,鐵桿球迷程少軒為督促自己,將電腦屏幕顯示設為“開機就做項目”幾個異常醒目的大字。

  陳劍可謂是中心拼復殘片的“狂人”:比如《周易》里面的“修復”兩個字右半邊在那兒,已經(jīng)可以知道是什么字,我在殘片里找到了左邊的單人旁和雙人旁,把它拼上去,這才真正“修復”了。能拼上去為什么不拼呢?他說拼復殘片時的最佳狀態(tài)是連續(xù)工作一個月以上,可以記住幾百個殘片模樣,看到帛書空缺處就能聯(lián)想起來?!斑@次研究整理期間,中心一共補上了100多處殘片,最多的時候一天就補上了七八片?!敝行慕甑难芯砍晒饕抢貌瘯翱瞻醉摗奔啊耙r頁”上反印、倒印或滲印的文字,對帛書內(nèi)容進行補正和拼接殘片。

  帛書有多重要?

  《長沙馬王堆漢墓簡帛集成》共分七冊,前兩冊為整理圖版,中間四冊是釋文注釋,第七冊是原始圖版,定價9900元。“《集成》的主要受眾還是學者。比如當時的醫(yī)書,對現(xiàn)在的中醫(yī)沒用,但對研究中醫(yī)史很有用?!敝腥A書局總經(jīng)理徐俊如是說。

  項目從2008年9月正式啟動,到2014年完成出版,前后經(jīng)歷了6個年頭。古文字研究專家胡平生先生評價道:“《集成》是一部優(yōu)秀的出土文獻整理著作,其在文獻傳承方面的價值不可估量,必將在學術(shù)界乃至更大的領域產(chǎn)生重要影響?!?br/>
  復旦大學教授、出土文獻整理研究專家裘錫圭介紹,在出土的帛書中,大部分書早已失傳,有些書如 《周易》、《老子》,雖然有今本傳世,但馬王堆出土的是古本,內(nèi)容與人們現(xiàn)在看到的版本有不少差異。通過對馬王堆簡帛的釋讀,可以校正今本的錯誤,使人們更準確了解我國古代的哲學家們的思想。“以前受疑古思潮影響,有人認為很多先秦的書是漢代以后的人造假,馬王堆帛書出土整理以后,就知道有些被認為假造的書確實是先秦時代的著作。”

  李學勤說,帛書不僅展示了2000多年前的科學技術(shù)與思想文化,還提供了《史記》、《漢書》等史書記載以外的資料與觀點。他建議人們關注其中的楚文化元素,因為長沙正是楚文化的中心?!斑M一步研究馬王堆帛書的時代性和地方性,能從根本上改變我們對楚文化傳統(tǒng)、漢代文明的一些看法,這在考古學上和歷史學上的意義是很難估量的?!?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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