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藏舊貨遇怪事：內(nèi)行干不過外行

　　我和老家具
　　收藏老家具是很多人的愛好，無論是家傳的，還是花錢買來的，擺在家中，時常玩味，是一種享受。
　　早就聽說搞收藏要走一路，也就是說精通一項即可。因為收藏的種類很多，一個人不可能面面俱到。我琢磨自己會修鐘表，就決定從鐘表下手。
　　我從農(nóng)村插隊回到城里后進了鐘表修配廠。倒退一些年，人們都記得遍布京城的鐘表修理門市部。我在位于前門外、花市大街的鐘表門市部先后工作過14年，一生中最燦爛的青春年華是在小小的鐘表店里度過的。坦白地說，我不喜歡修理鐘表，但當時的社會環(huán)境不允許一個人去自由地選擇職業(yè)，讓干什么就得干什么。后來，我成了一個手藝不錯的鐘表匠。無論是一級一類的勞力士日歷全自動手表、40年代末期的綠旗山度士手表以及國產(chǎn)半鋼上海“581”和天津“五一”，還是各種結構復雜、年代久遠的座掛鐘和懷表，基本上手到病除。我在北京市職工業(yè)務技術比賽中拿過第二名，獲得過“北京市操作技術能手”稱號，后來，又在接連不斷的技術比賽中先后拿過幾回名次（空口無憑，大紅證書為據(jù)）。然而，我萬萬沒有想到，以為是行家里手的自己竟然在第一次出手時就買回了一個經(jīng)過組裝改造的掛鐘。
　　那是一個五音掛鐘，紅木雕花的鐘樓典雅莊重。五音鐘的特點是每隔15分鐘就報時，一個小時之內(nèi)要響4次，鐘聲洪亮悠長。賣主要價3200元，我挑了幾處毛病，2000元錢就抱回了家。遺憾的是我所說的毛病都是外觀上的，最根本的毛病是在一年后，我賣掉此鐘時買主為了壓價指出那個鐘是攢活兒，并且點明是怎么湊在一起的。我畢竟是行家，經(jīng)人一說立刻就明白了。那座鐘在我手里放了一年，還賠了200元錢，如果再算上利息（1993年的利息非常高）就賠得更多了。
　　慢慢地，我知道了以自己掌握的鐘表知識要想在收藏圈子里邊混還遠遠不夠，換句話說，我這訓練有素的眼睛看不出那些經(jīng)過改頭換面之后的鐘表里面有什么破綻。倒騰鐘表的人可能不理解鐘表的傳動結構和維修技術，但他們精通改頭換面，走的是旁門左道。有一次，我利用星期日借了一輛汽車去河北買回大大小小、破破爛爛37個座掛鐘。本來，我也想自己動手東拼西湊、改頭換面，但只改了一個就煩了，索性一古腦兒賣掉了（還是正規(guī)作業(yè)思想作怪，總想把一座鐘徹底維修好了）。
　　說來也怪，這個行業(yè)內(nèi)部的消息非常靈通，這邊剛剛有點兒風吹草動那邊就有人知道了。我拉回鐘的第二天晚上，就有兩撥專門倒騰鐘表的人先后聞風而至，他們來了看著地上堆放的那些鐘幾乎異口同聲地說拉回一堆破爛，大老遠地跑到河北省給農(nóng)民清理垃圾。我在那行混了一段時間，知道褒貶是買主，他們越說不好心里越想要，因為第二撥到的那個人一邊說一邊將十幾個模樣整齊的鐘挪到自己腳下。我告訴他要就全搬走，別挑肥揀瘦！后來，他答應全要，可又為了100元錢和我死磨硬泡到深夜，最后，還是以我讓步結束。一個多月之后，我上那個人家里串門，看見自己賣給他的鐘所剩無幾，就打著哈哈問他賺了多少錢？他笑瞇瞇地看著我沒有回答。后來，我從別人那里聽說他一個鐘就賣出了本錢，剩下的全部是賺頭。當時，我真為自己的瞎忙感嘆。
　　凡是接觸過古董的人都知道，古董最忌諱動手，破舊沒關系，原封不動原汁原味，別把破的弄整齊，舊的弄新，新的弄舊了。做手腳的人絕頂聰明，用心良苦，他們能把鐘表弄走了，但那是暫時的，很可能買主還沒到家，鐘表就不走了。把功夫下到外表是因為收藏界有一句話叫“品相”，也就是說外觀要完好無損，于是，所有倒買倒賣舊貨的生意人都在品相上下功夫。我買過一個本鐘。本鐘的意思就是本國生產(chǎn)的。清中晚期，只有蘇州、南京、廣州等不多的地方生產(chǎn)此鐘，因存世少，一直被收藏家所推崇。我在過去見過一些本鐘，但都有毛病。那架鐘外觀基本完好，紫檀木的架子，前臉滿是葫蘆攀藤的雕花。白瓷盤和鏤空花式長三針也完好如初。我打開后蓋，看見紫紅銅板上滿是油泥，便認為是沒動過手的，而且，當時試驗報時打點也沒什么問題?？晌屹I回去剛剛擺到桌面上半個小時就不走了。沒辦法只好拆開，發(fā)現(xiàn)是關鍵設備發(fā)條出了問題。本鐘的發(fā)條與眾不同，呈錐形，一頭大，一頭小，長期使用使得磨損嚴重。賣主在給我介紹的時間內(nèi)一直想辦法讓鐘走動。我將鐘放在桌上不動，自然就停頓下來。沒折，我只好裝上再想辦法賣掉，里里外外勞神費心。
　　我之所以退出買賣舊貨的行列，是在實踐中發(fā)現(xiàn)了差距所在：一是敢于拼湊的勇氣，我一直以為自己是內(nèi)行，但內(nèi)行干不過外行是因為對待鐘表的著眼點不一樣。盡管自己和那些人都動手，但他們所做的就是遮掩，而自己卻是在修復。他們?yōu)榱俗岀姳硗獗砗每?，用鞋油將木樓擦拭一新，但機械傳動部分能湊合就湊合，而我卻大拆大卸，費盡心機把磨損的部位修復一新。二是俗話說的“十年學成一個手藝人，但十年學不出一個買賣人?！蔽艺娴牟皇亲鲑I賣的料。文/曹振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