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力評艾敬：藝術創(chuàng)作本身就是一種跨界

愛是樸素的也是復雜的，愛是普遍的也是深刻的。愛是藝術家關注并熱衷于表達的主題，更是藝術史上彌久歷新的詠唱篇章。雖然我們能從歷史上找到很多關于愛的藝術經(jīng)典，但是近年來艾敬的創(chuàng)作卻給觀眾帶來了全新的認識，讓觀賞者在耳目一新的同時更感受到愛的無限魔力和它對藝術創(chuàng)作的積極激發(fā)。

很多人說艾敬的視覺藝術創(chuàng)作是一種跨界，其實藝術創(chuàng)作本身就是一種跨界，它要求創(chuàng)作者要像哲學家一樣思考，要像科學家一樣鉆研，要像文學家一樣演繹，還要具備藝術家的超常想象力。艾敬在音樂上的天賦才能，使她關于視覺藝術的創(chuàng)作緣定天生，即如一件命中注定的事情。事實是艾敬在很早的時候就把藝術創(chuàng)作視為多側面的工作，由此一方面在音樂、美術、文學等領域往來自由，一方面也形成了自我創(chuàng)作的豐富多樣。

開始的時候艾敬很熱衷于平面繪畫的創(chuàng)制，迷戀于結構的秩序和色彩的多變；之后的艾敬轉而由平面繪畫出發(fā)，嘗試以聲音、影像、裝置等綜合性的手法來拓展自己藝術的表現(xiàn)力；近期的艾敬已經(jīng)不再從單純的語言形式思考入手，不再為了嘗試而進行嘗試，而是從綜合走向綜合，從實驗走向觀念。

艾敬的觀念不是所謂的“玄學”，卻是實在的存在，她通過對愛的執(zhí)著探問，陳述了對精神情感的某種宣誓。因此，愛在艾敬眼中可以落實為色彩的語言、穿插的結構、堅硬的邊線、粗糙的質感，也可以積極轉化為情感的理念、悲憫的情懷、人性的掙扎、和平的希冀、戰(zhàn)爭的哀傷。從某種程度上，艾敬的觀念就是愛之徹底的立場、毫不畏懼的堅持以及不為所動的淡定，也正因為如此，艾敬的創(chuàng)作開始超離藝術創(chuàng)作的既有領域和規(guī)定程式，從全新的角度發(fā)展出自我的路徑，結構出自由自在的法則。

作為某種的集中呈現(xiàn)，艾敬有意識地選擇國家博物館來舉辦自己的第一個大型個人藝術展覽。艾敬想用一種綜合化的方式去展現(xiàn)自己的思考維度和多樣化的藝術方法論。一些作品反映了個人的持續(xù)性思考的線索，譬如《Sound of New York》是對“愛”的深層關懷，但其創(chuàng)作具有了更強的實驗指向性。艾敬通過對紐約最高地點和最低地點的聲音采錄，力圖去揭示人生的痛苦和喜悅，而這件作品的實驗性既充分強調了視覺藝術和聲音藝術的混同的可能性，又保留了兩者的獨立魅力，體現(xiàn)了當代藝術家的綜合能力。作品《槍和玫瑰》，同樣延續(xù)著艾敬關于“愛”的主題和對平面藝術的興趣，“更接近我的音樂作品《我的1997》的創(chuàng)作”，但是艾敬更意圖“以大眾熟悉的歷史事件和時間包括人物為元素，以個人的立場重新定義這個事件的含義”，于是她一邊大量運用起人們耳熟能詳?shù)膱D像資料和文化符號，一邊又以“Love”的書寫性覆蓋去“二次創(chuàng)作”，“賦予作品新的藝術含義”。

艾敬對于裝置藝術的興趣與日俱增，這一點在本次展覽中有著突出的呈現(xiàn)。艾敬認為藝術創(chuàng)作本身應該不受媒介的支配，就像她從不在意自己究竟是音樂家還是畫家那樣。她追求的就是自由的創(chuàng)作，不受任何的拘束，任憑想象力的馳騁。裝置藝術的迷人還在于對觀念的強大闡釋以及對空間的占有欲望，由此更能夠激發(fā)起藝術家的創(chuàng)作能力。

《海浪》和《每一扇門里都有鮮花》，反映的是艾敬在藝術創(chuàng)作上的寬闊的思想資源。《海浪》的靈感來自日本浮世繪畫家葛飾北齋，但是傳統(tǒng)的樣式經(jīng)典只是她創(chuàng)作的某種激勵，艾敬追求的并非是對傳統(tǒng)的頂禮膜拜，還是在更深入的思考之后將其轉化為自我觀念的圖騰。艾敬說“這個‘海浪’更多的是對于心境的描繪”，“是一種既不是寫實也不是抽象”的意象境界。如果說“海浪”是關于東方文化精神的觀念轉呈的話，那么“每一扇門里都有鮮花”更雜糅了多種文化元素，針對的是文化間的交融和并存的文化立場。艾敬以具有歷史感的中國、印度尼西亞、歐洲大陸的門戶為創(chuàng)作素材，既力圖展現(xiàn)歷史文化的不同來源，又通過當代性的現(xiàn)實體驗去揭示歷史與當下的復雜關系，追索文化間的分享精神和彼此認同。

在我看來，裝置作品《生命之樹》和《棋子》是關于“愛”的深度延伸。前者是將“愛”泛化為對人類生存環(huán)境的熱忱關切，“當代中國人以驚人的速度在前行，然而生存環(huán)境的損失是令人痛心和需要反思的”；后者則是借助中國圍棋的樣式，去思考歷史文化的錯綜格局，隱含著藝術家對和平的希冀、對和諧的向往，最終落實到人文主義的深度關懷?！渡畼洹泛汀镀遄印返墓餐庍€在于作品的包容性和開放度，艾敬希望這些作品能夠建立起一種和觀賞者之間的互動關系，并且借助于這樣的互動關系走進觀眾的心靈，從而激發(fā)起大家的真誠愿望和美好想象。

艾敬的《My Mom and My Hometown》，可以說是對“愛”的樸素而真誠的一次禮贊。藝術家想帶領我們回到遙遠的記憶之中，感受到那些沉在心底卻彌足珍貴的情愫。對應于這樣的創(chuàng)作初衷，艾敬選擇了“針織”的方式去仔細地譜寫出關于“愛”的情感篇章。于是，舊毛線不再是舊毛線的本身，它的質感既是溫柔的也是有溫度的，而“針織”不再是無意義的手工，更像是母親的手的勞作，記錄著歲月的漸漸流逝，并伴隨著我們的成長。事實上艾敬還以作品“針織”的綿長結構將“愛無盡”的主題娓娓道來，它預示著愛的永恒價值，以及藝術對愛的理念的永恒追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