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宗賢:打造“畫派”舉動折射出的浮躁之風
[中藝網 發(fā)布時間:
2011-02-25]
文\黃宗賢
近來,一些地方紛紛提出了打造“畫派”的口號,制定了打造“畫派”的戰(zhàn)略和戰(zhàn)術,一些“畫派”似乎呼之欲出。這種打造“畫派”熱情的增長,自然與追求“和諧”發(fā)展的總體要求相關。如果說經濟是硬指標,文化藝術是軟實力,在追求“和諧”發(fā)展的社會要求下,軟硬兼施,軟硬并舉自然成為一些地方政府的施政舉措。于是,一邊不遺余力地提升GDP指標,爭當經濟大省、大市,一邊力求增強文化軟實力,企求成為文化藝術的強省或強市。一向并不被政府關注的藝術圈的事,如“畫派”的打造自然就成為不少地方政府相關部門熱衷的話題和文化戰(zhàn)略行為。
重視文化、藝術總比一味地追求經濟指標好,就如喊叫建設生態(tài)之地、生態(tài)之鄉(xiāng)、生態(tài)之市總比一味追求GDP,而不惜犧牲生態(tài)環(huán)境好一樣。行政部門打造“畫派”的熱情,著實讓部分怕冷落了的畫家們有了一絲欣喜,甚至有受寵若驚之感。于是,便有了摩拳擦掌,準備“揭竿而起”的沖動。
然而,“畫派”可以打造,能夠打造么?中國藝術史上,各個時代的確常有什么“幾家”,什么“畫派”的稱謂,即使在現代,中國美術史上也曾有諸如“海派”、“北京畫派”、“嶺南畫派”、“長安畫派”等畫派的存在。但是,從古至今,這些“畫派”的稱謂,并非是這些畫派的畫家們一開始自己標榜出來的。甚至在他們自己還活在世上的時候,也不知道自己屬于什么派?!霸募摇币埠?、“明四家”也好,“吳門畫派”也好、“長安畫派”也好,往往都是后人審視歷史之后,梳理與歸納出來的,其代表人物以及內涵與特征甚至幾經變更,才逐漸明晰起來,成為大家認同的一個歷史稱謂。這些畫派從來沒有事先的預設與先見之明的“打造”。他們之所以被后人稱為什么派,是研究歷史的學者們在他們的藝術軌跡中,發(fā)現了一時一方的一群畫家們在藝術的觀念、審美的意趣、觀照的對象、表現的題材與風格上確有一些趨同性,有別于其他時代、其他群體,顯示出獨樹一幟的面貌,于是賦予這一時一方的畫家們一個畫派的稱謂。既然叫畫派,除了諸多方面的趨同性以外,必然有開宗立派或叫領軍的人物,并還有承繼者、殿軍什么的。而當下,一些地方的畫壇景象混雜得讓人眼花繚亂,著實看不清整體面目,理不出一個頭緒來,更讓人分不清魚目,找不到“趨同性”中的掌門人,還硬要活生生地打造出一個什么派來,這好比硬要把一個雜草園稱為玫瑰園或牡丹園一樣,讓人困惑。更讓人不解的是,既然喊出了一個什么派的口號,爭當畫派盟主的戰(zhàn)爭就悄然地打響,于是,就會演繹出群雄逐鹿的好戲來,這部戲已與藝術無關,而關涉的是現實的名利了。在現實的名利角逐中,哪有藝術的精神與畫派的影子呢。
當下,有無打造“畫派”的可能與必要呢?在農耕文明的時代,空間被劃割為無數的小單元,區(qū)域性文化藝術可以在不受外來的異質的文化藝術的侵擾下,自然生長、傳承,于是乎久而久之就成為一種獨特的文化樣態(tài),不同的畫派也就悄然地形成了,這就是所謂的一方水土養(yǎng)一方人,養(yǎng)一方文化和藝術。在我們被置于全球化語境中的當下,文化與藝術的區(qū)域性特征要守護實屬不易了。畫家的身份有區(qū)域歸宿,但在開放的背景下,在藝術風格走向多元、追求個性,在藝術的價值取向上關注普適性人文精神,恰是當今藝術發(fā)展的基本走勢。多元的共存互動,傳承與創(chuàng)新的并舉才是一個地方藝術健康發(fā)展的表征。尊重藝術規(guī)律,為藝術的發(fā)展營造寬松包容的環(huán)境,遠比生拉活扯地去打造一個什么畫派要明智得多。
前幾年參加一個關于“四川畫派”的展覽和研討會,發(fā)現把藝術家的籍貫和學緣作為入選的前提,于是,鄉(xiāng)土寫實主義、批判現實主義畫作與“卡通主義”、“頑皮主義”的畫作混雜于一體,生硬地冠以“四川畫派”之名。當代藝術史上約定俗成的“四川畫派”在這里實在是被盜用了。眾所周知,“四川畫派”是有特定內涵的。在上個世紀八十年代初的思想解放運動中,以四川美院青年油畫家為代表的群體,在油畫創(chuàng)作上并不局限在藝術技巧與視覺式樣的變革上,他們把視角投向自己剛剛經歷的“過去”,反審自我,關注現實,以深沉凝重的筆調,對當代生活作歷史性的考察,不少作品透溢出感傷、迷茫、嘆息、苦澀的情調,一種殘害過后的傷痛感徹心透骨,與“文革”創(chuàng)造虛夸、粉飾的手法形成鮮明的對照,樹起了與“文革”偽現實主義針鋒相對的鄉(xiāng)土寫實主義與批判現實主義的旗子。這些作品真摯地表現了這一代人對那一段患難生活酸甜苦辣的復雜感情,充滿了對人道主題的關注??梢哉f直面現實、關注民眾和人道關懷是這個時期四川油畫家藝術創(chuàng)作的主流傾向,于是在學術界的熱情關注中便有了“四川畫派”的稱呼。今天的四川畫壇或四川美院的藝術創(chuàng)作中,在“多元”的名目下,關注現實、文化批判和人道關懷的態(tài)度和內在品質,已難覓蹤跡了,“四川畫派”就理所當然地成了一個歷史話題了。就如古時的“西蜀畫派”,隨著時光的流逝,已被定格在那個特定的歷史段落上一樣?!爱嬇伞敝豢杀I用,盜用也無意義。
今日一些地方掀起的打造“畫派”之風,一方面彰顯出行政職能部門企求以此增強文化軟實力,提升文化形象的良好初衷,同時,我們也應該看到這或許也是習慣追求指標化的行政思維的體現。GDP指標要上去,文化指標也要跟上,于是,就要給力打造什么畫派。這折射出的是當今社會普遍存在的浮躁心理。畫派是在歷史的發(fā)展中自然形成的,而非打造的,也是打造不出來的。如果說行政部門打造畫派的熱情還有蘊含著良好的初衷的話,一些畫家急于為打造畫派搖旗吶喊,就不能不讓人覺得是在為自己爭搶名利的砝碼了。如此,打造畫派之風可以休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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