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詩人眼里的中國油畫

我是一個寫了三十多年詩歌但還算不上一個出色的詩人，但在詩歌的寫作上也有了點成績。我的隨筆、散文,詩歌,音樂,美術評論,也經常在國內大刊物上發(fā)表，很多作品在美國，加拿大和澳大利亞及香港的報刊上發(fā)表。

最近,我突然放棄了詩歌創(chuàng)作，對西方美術和中國油畫產生了濃厚的興趣.寫了許多關于油畫方面的評論文章,發(fā)表在《美術報》和其他報刊上。

我在給中國油畫定位時說：“我認為:只有中國的新詩和油畫，這兩門高雅藝術能達到世界級水平。”不管定位是否準確，但畢竟是一家之言。

其實，我早就感到了中國的現(xiàn)實主義寫實油畫和現(xiàn)代詩歌，從上個世紀八十年代就已經走在了世界的前列。而且也誕生了羅中立、陳逸飛、陳丹青、楊飛云、程叢林、陳堅、艾軒，何多苓，高小華，忻東旺，冷軍等一大批中青年油畫家。

中國的現(xiàn)實主義寫實油畫和各種流派的新詩，從國外引進或者說是借鑒、摹仿來的高雅藝術，進入中國不足百年光景，就象一株高貴的郁金香或一棵嫵媚的君子蘭移栽到五千年肥沃、文明的華夏土壤上，一扎根，很快就葳蕤嬌艷兩朵嫵媚的藝術奇葩，芳香了中國藝術的百花園并迅速彌漫了世界藝術的高貴殿堂。中國的油畫和中國新詩這兩門外來藝術，不論是引入也好，還是移栽也好，都無疑給古老文明文化厚重的中華藝術增添了一道亮麗的風景。

這里我不想談中國的新詩走向與輝煌，就中國油畫的百年歷史以及中國油畫的現(xiàn)狀與發(fā)展，談談我這個外行人的看法。我認為，從上個世紀初，由徐悲鴻、林風眠、劉海粟等大師將西方油畫的血液和精髓輸入到中國繪畫藝術的脈管后，迅速灌溉了中國油畫干癟的脈管，并滋潤了中國畫家們大面積貧血的心田。輸入了新鮮文化血液后的中國畫家們，憑著他們先天對藝術敏感和睿智，一批大師級的畫家脫穎而出，如擅于精雕細刻的靳尚誼；號稱大刀闊斧的詹建??；巧妙融入中國寫意筆法的蘇天賜；靈魂充滿理想主義和浪漫主義的徐悲鴻；流淌民族血液借鑒年畫和招貼畫表現(xiàn)手法的董希文以及王式廓、莫樸、羅工柳和中青年畫家陳逸飛、羅中立、陳丹青、陳堅、忻東旺等等等等。想到這些油畫大師和油畫家，我突然感覺到一種現(xiàn)象，就是中國從來就不缺少油畫大師，我們的這些畫家們缺的是象倫勃朗、德拉克洛瓦、米勒、蘇里科夫、柯羅這些大師們的作品。以其說是缺少這些大師們的作品，不如說是缺少這些大使們的筆尖上靈魂。我知道，中國的現(xiàn)實主義寫實油畫，這幾十年是取得了很大的成績，但和歐洲古典寫實主義大師們的作品相比，我們再努力幾十年也許還是趕不上歐洲那些古典大師們。（其實，不用說我國的油畫家，就是現(xiàn)在世界各國的油畫大師也同樣趕不上）。我感覺我國的油畫家們似乎缺少的就是倫勃朗《夜巡》的堅實造型，純正的色彩，流動灑脫的筆觸；米勒《拾穗》樸實的農民形象，渾厚的描繪手法，沉穩(wěn)而強烈的色彩語言和德拉克洛瓦 《引導民眾的自由女神》準確的落筆，恰到好處的色彩以及生動嚴謹?shù)谋憩F(xiàn)人體結構和肌體……等等。

我認為，作為一個油畫家與生俱來和后天修煉的終究不是一個概念。我敢說中國的國畫神秘的意境在下去幾百年外國的畫家大師也不趕上中國的三流畫家。原因在于民族、血液、傳統(tǒng)、地域、文化教育、宗教信仰等多方面的因素影響和差異。為了能趕上或平行于或達到超越歐洲乃至世界油畫水準，我國的油畫大師們從現(xiàn)實主義寫實手法入手來彰顯自己乃至華夏民族的才華。其實，我國有很多寫實油畫家早就達到了世界級的大師水平了。

靳尚誼的油畫作品《北國風光》、《青春》、《雕塑家》、《思》、《自然的歌》、《塔吉克新娘》等作品都稱得上世界級大師水平；羅工柳的《地道戰(zhàn)》、《整風報告》、《前仆后繼》；王式廓的《血衣》這些大畫都成為了中國油畫的經典和教材。

中國油畫的走向和前景還是應該走自己民族“草根”性的油畫道路。尤其是在選材上要體現(xiàn)民族特色的東西。比如大的歷史事件，有震撼性的素材，比如象程叢林的《一九六八年X月X日.雪》這幅傷痕類的大作不僅記載了“文革”流血的歲月而且給人的震撼甚至令人疼痛。還有象陳堅的《公元一千九百四十五年九月九日九時.南京》這幅220x600cm的大畫，它不僅記載了抗戰(zhàn)勝利歷史事件而且畫面彰現(xiàn)出畫家駕馭歷史題材能力和嫻熟的耐力以及手上的功夫。十年畫一幅畫等于十年磨一劍，一出手就是大家水平。我看了此畫后，確實給人與震撼。我感覺畫家的手上功夫已經達到了大師級的水準。大事件，大場面，黑黃顏色的對比，使畫面顯得更加肅穆莊重。畫家手頭的功夫確實彰現(xiàn)出大家的潛質和魅力。我記得，俄國女詩人茨維塔耶瓦在《手藝》中說：“我知道維納斯是手的產物，我是手藝人--------我懂手藝?！彼f：“詩人從職業(yè)和手藝轉向科學。從已知世界向尚待認知的世界。這樣從海員、護林員、鐵匠、鉗工、爐匠、求教到向歷史學家、地質學家、物理學家和幾何學家請教，從而不斷擴大自己的知識領域。沒有哪位詩人生來就懂得土壤層構造和歷史年表?！?br/>
如果在油畫中加入手工的味道，才有親和力。最近我聽說一些油畫家在創(chuàng)作油畫上投奸取巧，他們利用高科技手段，用電腦制作，噴圖后再臨摹，這種手段我不贊同?；蛘哒f這是在加工、制作、復制，它已經完全缺少創(chuàng)新的感觀。我認為：觀察生活是一個畫家向世界敞開自我，體驗則是畫家把自己以感性的方式投入到所觀察的事物中去。陳丹青的《西藏組畫》給我的感覺就象是畫家在獨白在給人們講述西藏的民族風情。《西藏組畫》它不是單純地依賴畫家心靈的感覺和敏感而完成的。他是在控制敏感和心靈的沖動時，在對意志進行磨練。包括他的觀察、體驗、經驗、節(jié)制、沉思等等等等。但是，很多寫實的畫家在取得一些成績之后，我們就很難看到他們的新作了．他們就吃那一張畫．羅中立出了《父親》后改了畫畫的路子和風格，陳丹青畫了《西藏組畫》以后，也沒看到有新的大作。最近開始做學問寫書了。而后勁勃發(fā)的忻東旺，冷軍，于小冬這些六零后，開始占領時代畫廊．我記得曾經給雕塑家羅丹做過私人秘書的捷克詩人里爾克說過：“因為生活和偉大作品之間，總存在著某種古老的敵意”。其實，畫家的作品本身來源于生活但它又遠遠高于現(xiàn)實生活，生活和作品本來就存在著對立和矛盾。中國的現(xiàn)實主義寫實畫家如果單單就是一個現(xiàn)實主義寫實畫家他的繪畫道路將會越走越窄。我想還應該吸收汲取借鑒其他流派和風格的精華。詩人艾略特說過：“如果你不是一個現(xiàn)實主義者，你將會毀滅；如果你僅僅是一個現(xiàn)實主義者你也將會毀滅?！逼鋵嵁嫾乙彩侨绱?。我國的畫家在走現(xiàn)實主義寫實道路上如果再吸收進其他流派的優(yōu)點也許會有更大的發(fā)展前途。我感覺忻東旺的《早點》已經超越了中國傳統(tǒng)文化重實用輕精神的形而下的傾向，他關注的是人的內在精神生活，同時，也再關注人的生存狀態(tài)，關注生命的意義，從而提升了人們的精神生活，使之不致沉淪于掙錢和消費的現(xiàn)代社會旋渦，進而使心靈得到充實，心胸得到開闊。我們一直倡導油畫現(xiàn)實主義寫實不僅要有寫實技巧還要有寫實精神，不僅要關注現(xiàn)實還要關注人生。今天大力提倡現(xiàn)實主義，不僅僅提倡寫實的技巧，而是要提倡寫實包括的精神和對藝術家的關注。在《早點》中幾個人物圍在一張桌子吃著中國傳統(tǒng)小吃豆腐腦。這些人物不是上層社會的，也不是有錢的人，他們是最普通最本質的勞動階層。從每個人物的面部表情上可以看到中國老百姓的飲食習慣和生存狀態(tài)。這里有一個細節(jié)最吸引我。這也是畫家刁鉆的慧眼所反映出來的社會現(xiàn)實。辦證的小廣告，成為這個時代標榜，隨處可見。從這一細節(jié)看，我覺得畫家不僅要有靈巧智慧的雙手還要有敏感的視覺和刁鉆的雙眼。

對于《早點》在選材和人物表現(xiàn)上我感覺還缺少點大氣，雖然是金獎作品，但從畫的震撼力上似乎輕了點，它只能反映一個時期的斷代史。人物還不夠寫實，還不夠細膩，不夠逼真。另外畫的背景似乎空間小了點，畫的題目也一般了。這點很多油畫家就不如國畫家在給畫取名字上高明有文化味道了。其實這也是油畫家殘缺的弱點。畫家更應當牢記功夫在畫外的道理。

我一直認為，有的畫家畫了一輩子畫也成不了大畫家，有的畫家一生只畫了幾幅畫就成了世界頂尖級大畫家了。法國的籍里柯一生就畫了幾幅畫，他的《梅杜薩之伐》早已成為世界級名畫。有的畫家畫了一輩子畫也只能成為二流畫家或者工匠畫家。當畫家們的繪畫技藝到了一定水準上，衡量他們或者他們比拼的應該是繪畫之外的東西。畫家的素質和修養(yǎng)不是一個概念，有很多美術學院畢業(yè)的盡管受過高等教育修養(yǎng)很高，但繪畫的素質和天賦不行也只能當個二流的畫家。有的畫家沒有進行專業(yè)的高等教育但具備畫家的天賦同樣出類拔萃。

冷軍許多超寫實主義的繪畫作品，我體會到，他的作品已經達到了“細膩而不膩，逼真而又非真”的地步.甚至平行了歐洲當代大師級的繪畫水平。

就畫家冷軍的近作《肖像之相----小唐》而言，從繪畫的風格以及繪畫的語言和技巧，我敢說畫家冷軍已經達到了世界級大師的水準。當我第一次看到他獲金獎的作品《五角星》時，我并沒有感到它有多好。因為，西方很多油畫大師都畫過靜物，梵.高，塞尚，畢加索，馬奈等大師的靜物作品都是傳世之作。但后來細想分析冷軍的靜物作品似乎彰顯出畫家要表達的思想內涵，而且通過超寫實的語言再告訴人們些什么。

冷軍用實物為模特，用焊槍燒焊留下的細節(jié)表現(xiàn)工業(yè)與藝術的連接，已經精細到了極致。他的陳舊螺絲、破舊的水管和生銹的水嘴，這些現(xiàn)代工業(yè)報廢的零件和工業(yè)垃圾.還有報廢的發(fā)動機、大塊的水泥、電焊槍、老虎鉗等等，這些東西在傳統(tǒng)繪畫中是無從尋找和看到的。然而,冷軍把它們當成是自己表現(xiàn)繪畫水平和彰顯個性的法寶。他說過，凡是適合表現(xiàn)的，都可以為我所用。從選材和技術經驗的角度上講，冷軍可以說別出心裁，獨具匠心，也實實在在的反映出畫家的個性與風格。

威尼斯世界著名畫家，提香年輕時的老師，喬貝尼·貝里尼，接待過一位來自聞名歐洲的德國畫家丟勒。丟勒詢問比他年長四十歲的貝里尼，你有什么事需要我?guī)椭?。出乎丟勒意料的是，貝里尼提出要一支丟勒用過的畫筆。貝里尼見過丟勒畫的人物肖像。畫上人物的頭發(fā)和胡須特別纖細，特別流暢。貝里尼一直認為，丟勒一定有一種特制的筆。這位畫《四使徒》的丟勒拿出一大把普通的畫筆，叫貝里尼挑，并說自己就是用這些筆畫的。貝里尼疑惑地看著這些筆。丟勒拿起一支筆當場畫了“一縷纖細柔軟波浪式女性的秀發(fā)”。使貝里尼大為吃驚。

畫家做畫用什么筆也不是最重要的，關鍵在手藝，在天賦，因為畫家是最出類拔萃的手藝人。青年詩人劉春說：“當詩歌寫到一定程度時，比拼的是綜合實力。畫家同樣如此。

中國的現(xiàn)實主義寫實油畫發(fā)展與前景我想在人物、靜物、風景繪畫上，還是應當走民族特色的繪畫之路。靜物繪畫盡量避免思想內涵單調，風景繪畫在意境上多增加些詩意，象西施金的《郊外》、《松林的早晨》等。在人物寫實繪畫上我們還是應當學習西方古典繪畫的技法在繪畫的感覺找突破點。我知道中國的現(xiàn)實主義寫實油畫的水平已經達到了世界級水平的高度。因為在我國美術教育還一直規(guī)范徐悲鴻大師的教學體系。不論是國畫系還是油畫系仍然從素描開始起步。我聽說西方美術教育早就不注重素描基本功訓練了。而我國的畫家素描水平是相當專業(yè)的，水平也是相當高的。今天我們看到的王式廓的《血衣》素描手稿，依然令人欽佩。另外錢紹武大師上個世紀八十年代來唐山親自給他的學生常作文現(xiàn)場畫了一張裸體素描。大師用一根炭條在圖畫紙上，非常嫻熟地用了不到二十分鐘就勾勒出一幅形象逼真的人體素描。不論是間架結構還人的肌理都非常到位，令圍觀的人叫絕。大師就是大師。因此說我國的油畫家的基本功都是很專業(yè)的。

我個人認為：中國的油畫家們還是在選材上繪畫技術上和繪畫的感覺悟性上下功夫。

此文屬于個人觀點，不妥之處請批評。因為我不是學美術專業(yè)的，我只是對油畫比較感興趣，發(fā)表一下自己膚淺的看法。